雙眸交接。
火花四射。
新人弱弱打斷了交鋒,「那個……我們到了。」
幾分鐘後,我驚恐地望著前方,拒絕再往前走一步。
江庭淵淡定站在我身後,笑著問:「秦老師,怎麼不走了?身體不舒服嗎?」
「姐,你看我幫你引了好多海鷗。」
新人興高采烈地馱著滿身海鷗朝我跑來。
肩膀的鳥類展開雙翅,躍躍欲試。
隨後,天空下傳來我殺豬般的叫聲。
「救命啊……救命啊……」
我整個人飛快地爬上了江庭淵的身體,帶上了哭腔。
彈幕瞬間變粉:「啊啊啊啊,嗑到了嗑到了!」
「江總用手護住了黛黛的腦袋。」
「這個姿勢好寵……嗚嗚嗚嗚嗚,他們是真的!」
我嚇得渾身發抖。
江庭淵淡定的聲音傳來,「別怕,我在。」
我被圈進了一道溫暖的懷抱。
待到遮天蔽日的群鳥散去,我臉上掛著淚,抬頭對上江庭淵溫柔的眼神,心口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牽了下。
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竄上了耳根,很快滾成了晚霞的顏色。
我的愛情……復燃了?
我剛想說點什麼。
只見江庭淵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被海鷗啄傷了,剩下的苦日子,我就不陪你了。」
「?」
7
我頭髮糟爛地坐在馬紮上。
盯著離開的江庭淵,頭頂陰雲密布。
動心你媽呢?
你個傻逼。
明擺著他不想接受節目組的炒作,急著趕回去安撫自己的白月光呢。
江庭淵離開後,綜藝也沒了什麼看點。
第二天節目組拍了幾個鏡頭,大家就返回了。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離家幾十米的距離時,突然意識到附近被記者安插了眼線。
於是我掉轉了頭,直奔江庭淵的別墅。
這會兒他應該還沒睡吧。
我走到門口,才發現不對勁。
別墅里黑漆漆的。
門口的快遞還是前天的,壓根就沒動過。
難道他沒回來?去找徐佳妍了?
我直接給江庭淵打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起,是他同事。
「喂,嫂子。」
這都什麼奇怪的稱呼……
我說:「江庭淵怎麼不在家?」
對面一頓,「江總住院了,您不知道嗎?」
「住院?就被海鷗啄了兩口,到醫院都癒合了吧?」
「哦,不是那個,是胃病又犯了。江總一吃冷米飯就犯胃病,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給江總點了壽司,這不難受好幾天了,撐不住才來的……」
「……」
我捏著電話,猶豫了好一會兒,「那邊誰在照顧他?」
「就他自己。」
我一愣,「他不是還有個妹妹嗎?」
對方有一瞬間的遲疑,「……哦,你說顏顏?那年去便利店接老大下班的時候,出了車禍,人沒了。」
顏顏……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怎麼跟徐佳妍重名呢……」
「不是啊,人家是顏料的顏。」
「那他父母呢?」
「……也沒了。」
去醫院的路上,我不斷回想起那個撲進江庭淵懷裡的背影。
喜歡扎雙馬尾,穿高中校服……
江庭淵同事說,顏顏去世的時候,剛剛參加完高考。
也就是我們分手後的幾天。
我盯著窗外的景色,無聲嘆了口氣。
原來那是他妹妹啊……
當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江庭淵正穿著病號服,安靜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清雋的五官落在暗影里,像安然入睡的男狐狸精,怪有迷惑性的。
他聽見動靜,睜開眼,不動聲色地瞧著我。
也不說話。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空著手來的。
我背過手,突然有些愧疚。
「你……你怎麼樣?」
江庭淵說:「死不了,不過醫生說,我的傷口可能會潰爛發膿——」
「我是問你,胃病怎麼樣了。」
他陡然住了嘴,望著我,微微牽起唇角,「多謝秦老師關心,挺好的。」
他哪裡是挺好的樣子。
唇色有些蒼白。
手背上還帶著海鷗的啄痕。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脾氣,「江庭淵,有些事你直接告訴我會死啊?」
「我們是那種直言不諱的關係嗎?」
江庭淵把我問住了。
說到底,我倆互相看不順眼。
我瞎操心,豈不是讓他看笑話。
我沉默半晌,扭頭就走。
江庭淵不急不慢地在後面剝起了橙子,「其實告訴你,你也不會信。比如我和徐佳妍沒關係,再比如,我喜歡你。」
有人說,江庭淵的嘴,永遠只會說出對他自己有利的話。
這是他縱橫商場多年,戰無不勝的秘訣。
我回頭,看著正在認真剝橙子的江庭淵。
原本修長好看的手,因為埋了留置針,打了藥,皮下都是淤青的。
這種熟悉的破碎的美感,跟好多年前,我第一次在便利店裡見到他時一樣。
「江庭淵,你以為我會信?」
他慢慢剝出了一顆完整的橙子,「我們哪次不是名正言順在一起?八年前的女朋友,如今的未婚妻。」
「哈……」我氣笑了,一把奪過他剝好的橙子,塞進嘴裡,鼓鼓囊囊地說:「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是你未婚妻?」
江庭淵托著橙子皮,「秦老師,你講不講理?我還沒吃呢。」
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睛,我慢慢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幾秒鐘後,我一把拽住江庭淵的領口,「吃你奶奶個腿!」
隨後粗莽地親了上去。
上次接吻,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兒了。
可這份觸感柔軟,冰涼,像初冬落在花瓣上的薄薄的一層雪。
總能讓人彌久難忘。
酸澀的橘子汁在唇齒間擴散。
起初是我先開始的,待我回過神來,想抽身離開,江庭淵又不允許了。
他強勢到可怕。
他摁住我的後腦勺,追逐著我的唇瓣,不給一絲喘息的機會。
甚至含了逗弄的意味。
我知道他在勾引我。
跟很多年前一樣,500 塊賣給我微信號碼,然後微微一笑。
就勾得我說出了那句「我想在你腹肌上盪小船」。
他本來就是個陰險狡詐,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
從前他要錢。
這次呢?
「江庭淵,這次你想得到什麼?」
江庭淵沒有笑,而是用澹靜的眼神凝視著我。
「你。」
8
後半夜他發著燒,強行把我帶回了家。
「江庭淵你個變態……」
「你喜歡變態。」
「……別自作多情,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
回應我的,是無邊沉默和越發激烈的戰場。
我躺在木雕蝴蝶下,看著它一晃一晃,屢屢求饒。
江庭淵不疾不徐地笑著,「玩?黛黛,你看自己成什麼樣子了……」
「混蛋,你個狗——啊——」
「再努力一點,掙扎的蝴蝶才漂亮……」
一整夜過去了,江庭淵燒得越來越厲害。
天明的時候,我撐不住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身邊已經沒了人。
床邊放著一盒新衣服,桌子上是溫熱的早餐。
經紀人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回了過去。
「你聽起來怎麼跟感冒了一樣?」
我晃了晃酸痛的身體,看著身上惹眼的吻痕,「啊……昨晚被狗咬了。」
「下午的獨家採訪你能來嗎?」
「能。」
掛掉電話,我看到了江庭淵剛剛發給我的消息。
「記得吃早飯。」
比起當年跟他談的時候,冷淡不少。
挺傲嬌一男的。
我把手機丟進包里,惱火地對著鏡子匆匆遮住吻痕才出了門。
下午採訪的時候,我在洗手間遇見了徐佳妍。
正常來說,我們是互不搭理的。
可是這次徐佳妍叫住了我。
「你應該不知道江庭淵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吧?不然怎麼會心安理得地回來招惹他?」
我挑眉,「那就麻煩你告訴我,好增進一下我們的感情。」
徐佳妍笑了,「實在沒什麼必要,你這種大小姐,天生就不會共情我們這些從底層掙紮上來的人,他跟你在一起,是心有不甘,還是真的喜歡你,分得清嗎?」
見我不說話,徐佳妍嘖了聲,「你這種驕縱的性格,怎麼會有人喜歡啊……」
我白了她一眼,「我驕縱,我的粉絲都知道。你刻薄,你的粉絲知道嗎?顛婆。」
說完我無視徐佳妍難看的臉色,轉身離開了。
下午的採訪十分順利。
回到車上時,經紀人說:「我們有麻煩了。」
「怎麼了?」
她把一篇八卦小報傳給我。
「江庭淵出身貧寒,上學時曾被包養一年,包養人正是某秦姓女星。」
後面貼了九張圖。
是我當年發給江庭淵的消息。
「今晚陪我去酒吧。」
「對了,我朋友在,穿我給你買的新衣服。」
「剛才打你的人是你爸爸嗎?」
甚至還有某個私人場所,我談笑的片段。
「窮人嘛,玩玩而已咯,一群沒自尊的東西。」
短短十分鐘,轉評贊已然過萬。
底下瞬間圍過來一堆吃瓜群眾,「我靠,秦黛視角的截圖,這是她自己截的吧。」
「你們看另一條匿名爆料,江庭淵爸爸進過監獄!」
「啊啊啊,秦黛怎麼會說這種話?好噁心啊……」
「她是不是忘了江庭淵現在什麼身份?能給她搞得傾家蕩產吧?」
經紀人和我對視一眼,都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片段,是前年宋導在酒桌上,讓我即興發揮的試鏡片段。
在那之後,我才拿到了那部電影的女主。
如今宋導人在國外的荒漠裡取景,前不久天氣原因中斷了通訊,一時間也聯繫不上。
這些截圖,我更不知道是怎麼傳出去的。
經紀人表情嚴肅。
「這件事……需要你先去安撫住江庭淵,給我時間,去找宋導。」
「如果江庭淵那邊執意起訴……你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半個小時後,我風塵僕僕推開了江庭淵辦公室的門。
跟正要出門的江庭淵撞了個滿懷。
「江庭淵,我有話要跟你說。」
江庭淵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身後突然呼啦圍上來一群記者。
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聲音瞬間就被記者嘰嘰喳喳的提問淹沒了。
「請問你們兩個真的是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嗎?」
「江總,您會在整個行業封殺秦小姐嗎?」
說不慌亂是假的。
江庭淵眸光沉寂,眼底仿佛醞釀著一場暴風雨,唇角微掀。
「秦黛,耍我很有意思嗎?」
「你被我這個『沒有自尊』的東西抱在懷裡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不噁心嗎?」
我抓住他的手,「試鏡而已,你別激動。」
江庭淵笑得不帶溫度,「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想的是我,還是你岌岌可危的前途?」
「秦黛,想讓我放過你也可以。」
他伏在我耳邊,語氣冰冷:
「求我啊。」
9
在那短暫的一秒鐘里,我預設了所有的可能。
似乎,說什麼都沒用了。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墊腳吻在他的唇上。
江庭淵在短暫的愣神後,突然把我強制帶進屋子裡。
砰!
大門隔絕了外面的記者。
江庭淵一把拉開我,怒極反笑,「誰教你這麼求人的?」
我從小脾氣就倔,尤其被冤枉的時候,性子尤其惡劣。
當下也不解釋了。
一腳踹在江庭淵膝蓋上,「不是你要的嗎?」
他悶哼一聲,徹底被惹惱了。
咔噠反鎖了門,將我壓在辦公桌上,「嫌我噁心,如今你又在幹什麼?」
我倒抽一口冷氣,咬著牙叫囂,「噁心鬼!有本事你別摸我!」
江庭淵嗤笑一聲,「你這身體可不是這麼說的。」
屋裡很快被弄得亂成一團。
空調的暖風垂在後背上,我很快沒勁兒了,一邊哭一邊說:
「江庭淵你是不是沒吃飯——」
江庭淵捂住了我的嘴,直起身子深深喘了口氣,又愛又恨地咬著牙,「你個……壞女人。」
沒人知道我們在辦公室里幹什麼。
等到外面的記者都散了。
我看著碎了一地的裙子,瘋狂毆打江庭淵,「你個狗東西狗東西……」
他的唇都被我啃破了,沾染了殷紅的血跡,身上到處是被我撓出的傷痕。
「夠了!明明是你對不起我,怎麼反倒你還有理?」
他用外套將我裹住,夾在懷裡。
「因為截圖不是我發的。」我終於在此刻終於占領了道德制高點,「江庭淵你聽好了,我來是找你結婚的,不是陪你玩虐戀遊戲的。那些都是別人冤枉我,可是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對我這樣。」
話落,室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只剩下我咕咕的哭聲。
我忍住心裡的雀躍。
對,就是這樣。
讓他愧疚,讓他跪在我腳下,跟懺悔的小狗一樣哭泣。
江庭淵盯著我,語氣很輕很輕,「你剛剛說什麼?」
「結婚。」
我拔高了音量,「今天去!機會只有一次,你愛結不結——」
「結。」
江庭淵眼都不眨,「我答應了,不許反悔。」
我懷疑……他只聽到了「結婚」倆字。
10
事情發酵最快的幾個小時里,我和江庭淵正坐在民政局。
攝影師從後面探出頭,「男方是自願結婚的嗎?」
「是。」
「那麻煩男方不要板著臉,笑一笑,謝謝。」
領完證出來,我走在前面,拿起手機對著結婚證一拍,發給經紀人。
「解決了,直接發布聲明,我們那是正常交往。剩下的時間夠你去找宋導了。」
對面:「臥槽?這麼直接?」
江庭淵跟在後面,將我的一切操作盡收眼底。
幾個小時前還冷著臉咄咄逼人的江庭淵,此刻盯著結婚照上漂亮的我,比啞巴都安靜。
剩下的,只等工作室發個澄清聲明,聯繫到宋導就可以了。
我把結婚照丟進包里,「我還有工作沒弄完,先走了。」
說完,保姆車已經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經紀人拉開車門,示意我上車,臨走時還笑著說:「江總,新婚快樂啊。」
……
「新婚當天就這麼把他丟下了?」
車裡,經紀人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江庭淵,不放心地問我。
「誰讓他不相信我,讓他反省兩天吧。」
我眯著眼,忙著在手機上敲字。
「我跟他是戀人關係,不存在包養一說。今天我們結婚,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至於造謠傳謠誹謗的帳號,已經報警處理。」
消息發出後,頓時引爆了熱搜。
「不是吧不是吧,你倆閃婚啊?」
「誰懂啊,我以為的死對頭背著我變成了 CP。」
「我家徐佳妍怎麼辦啊?」
「樓上滾粗,別替你家正主犯賤。」
他們不提徐佳妍,我還真忘了這茬。
「到底是誰爆的?查到了嗎?」
「還沒有,已經報警了,我懷疑是上次你參加綜藝,把手機交給節目組的時候,有人趁機盜取了信息。但是江庭淵爸爸的事,你也沒在手機里提啊……」
「所以爆料人只能是熟悉江庭淵,又想離間我倆的人。」
除了徐佳妍,還能有誰?
我翻了翻行程,「這個月去趟巴黎吧。」
「啊?」
「徐佳妍 LVLVQUN 的代言今年截止,明年我想做他們的全球代言。」
經濟人突然幸災樂禍起來,「喲,大小姐終於決定搶過來了?你不是挺有道德嗎?」
「跟小人講什麼道德。」
11
新婚夜還沒過,我直接飛去了巴黎。
這麼多年,徐佳妍一直內涵我資源咖,可她不知道,我父母對我一直是散養狀態。
並不關心我在娛樂圈發展如何。
任何的成功,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一年入冬的時候,我往 LVLVQUN 的商務樓跑了 68 次。
直到月底,接到了對方的合作意向書。
LVLVQUN 宣布全球代言易主,也僅僅是幾天的事情。
徐佳妍得知消息,推掉了所有的通告,直奔巴黎而來。
當晚的年會上,我和新晉的男款代言人烏時予挽著手高調亮相。
直播間已經開始掐架了。
「秦黛流量真好,不愧是家裡有錢的。代言也敢搶。」
「黛黛是靠實力。」
「去你的,真有臉說。」
鏡頭掃過坐在角落的徐佳妍,眼眶有些紅,坐在冷風裡,瑟瑟發抖。
網友瞬間開始可憐她。
「就是覺得她好可憐,沒人撐腰,就被欺負成這樣。」
「有人說秦黛家砸了幾個億給她買資源。」
「做得太絕了,何必跟徐佳妍過不去。這不就是霸凌嗎?」
「可是徐佳妍合約到期了啊,人家甲方爸爸想換人很正常,不算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