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謝許安的第十年。
他終於在苦尋林夏無果後,向我求了婚。
林夏是我的閨蜜。
也是五年前,和謝許安斷崖式分手的前女友。
那時,我以為苦盡甘來。
直到訂婚的前夕,在我曾經支教的小山村裡。
我和謝許安,意外撞見了被醉漢毆打的林夏。
昔日的校花,衣不蔽體,被一根鐵鏈鎖著脖子。
她哭著朝謝許安爬去,在被緊緊擁住那刻。
轉頭看向我,激動得幾近嗆聲:
「蕭蕭……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
「你終於,帶著許安,來救我了......」
1.
林夏的話音剛落。
我和謝許安同時僵住了身子。
我茫然地看著縮在謝許安懷裡、泣不成聲的林夏。
腦中似驚雷炸響,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什麼叫「不會騙我」……
什麼叫「終於帶著許安來救我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林夏會在這裡!
「許安,我......」
我慌亂開口。
可所有的解釋,都在對上謝許安的視線時,卡在了喉嚨里。
曾經的溫柔愛意。
被絕望的、冰冷的憎恨所代替。
寒意從腳底蔓延,我生生打了個冷顫。
可謝許安卻不再看我。
他脫下外套,小心地裹在林夏身上。
抱起她時,仿佛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艹?你踏馬誰啊?把我婆娘放開!」
醉酒的男人終於回過神來。
他破口大罵,試圖攔住謝許安。
「許安,求你……帶我走,帶我走……」
見人靠近,林夏緊緊攥上謝許安的領口。
臉色煞白,抖如糠篩。
謝許安腳步一頓。
在那男人衝上來時。
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滾!」
他抬眼。
眼中的戾氣,似要將那人撕碎。
「傷害過林夏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凌厲的視線,定在了我身上。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住。
在謝許安轉身之際。
我踉蹌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許、許安,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我、我不知道,我……」
「夠了!」
謝許安用力甩開手。
我失去重心,狠狠摔在了水泥地上。
一陣劇痛傳來。
我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響。
頭頂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恨意。
一字一頓,敲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楚雨蕭,你真讓我感到噁心。」
2.
謝許安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留在了,一個惱羞成怒的醉漢身邊。
「媽的!臭 biao 子!都是你惹來的好事!」
頭皮處猛然傳來撕裂般的痛感。
那醉漢死死拽著我的頭髮。
用力把我往前拖去。
「那是老子的婆娘,你男人憑什麼把她帶走?!」
「既然他把你留下,那你就好好陪老子玩玩吧!」
一旁,昏暗破敗的土屋。
就像張著巨口的怪物。
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尖叫著,拼了命地掙紮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救命啊!!」
「叫你媽叫!」
狠狠的一巴掌扇到了我臉上。
腥甜的鐵鏽味瞬間在嘴裡蔓延開來。
力量的懸殊讓我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卻仍被一點點地拖拽到了門檻處。
誰能……來救救我……
巨大的恐慌與絕望化作了決堤的淚水。
直到,那抹冷漠的身影,在腦海中閃過。
謝許安......
心臟猛地抽搐一瞬。
死死摳住門框的手被痛意震開。
下一秒,我被拖進了屋內。
粗糙的手掌,伴著污言穢語,朝我胸口伸來......
我閉上眼,牙齒哆嗦著扣上了舌尖。
狠下心用力的那剎。
帶著怒意的熟悉聲音在耳邊炸響。
「住手!!」
3.
高大的身影箭步上前。
一把將覆我身上的人掀翻在地。
「楚老師,您沒事吧?!」
「你放心,我爸他一定會替你好好教訓孫賴子的!」
村長的兒子賀青,將我護在了身後。
對著還欲上前的孫賴子厲聲呵斥:
「孫賴子,你喝酒喝糊塗了,楚老師也敢碰?!」
「你也不怕村裡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給你淹死!」
孫賴子被這大聲一吼,頓時清醒了不少。
只是嘴裡,仍不甘心地嘟囔著:
「明明是他男人搶走了我婆娘,把她扔下的……」
心像被人死死地攥緊。
混著劫後餘生下翻湧的惡寒。
我感到快要窒息。
忍不住乾嘔起來。
「賀青,嘶!疼……」
我想要賀青別再搭理這個無賴。
我想快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抬手間,胳膊傳來的劇痛。
疼得我瞬間叫出了聲。
「楚老師,你這……像是骨折了。」
賀青盯著我高高腫起的手肘,下意識說道:
「你給許安哥打個電話,要他趕緊帶你去醫院。」
「許安哥也是的,剛才不是還和你一起的麼,怎麼人不見了……」
話音戛然而止。
仿佛是想到了孫賴子的話。
賀青環顧四周,在發現林夏確實不在後。
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這......」
「賀青,麻煩你,借我一下手機。」
「我給……許安打個電話。」
我壓下心頭的苦澀。
打斷了賀青的欲言又止。
方才,在和孫賴子拉扯時。
我驚慌中撥出了最新的一條通話記錄。
可我甚至還沒看清電話撥給了誰。
手機就被孫賴子打飛到了土屋旁的水溝里。
謝許安的號碼,我早已爛熟於心。
委屈與後怕,在「嘟」聲中被無限放大。
直到電話接通那刻。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許安,你在哪……我……」
可我並沒有等來期待中的安撫。
不耐煩的聲音,兀地打斷了我。
「楚雨蕭,你有完沒完?」
「剛才掛了你的電話,還不死心,非要換個我不認識的號碼打來麼?」
謝許安深吸口氣。
壓低的嗓音,卻壓不住那明顯的怒意。
「林夏現在的狀態很不好,麻煩你,先不要和我聯繫,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最後一句,一字一頓,像是警告。
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像到。
謝許安緊皺的眉頭下。
陰鬱不悅的臉色……
原來,剛才那通電話打給了謝許安。
原來,哪怕手機沒有掉進水溝里。
也不會被接通……
可如果賀青沒有及時趕來……
腦袋像被重物狠狠一擊。
痛得嗡嗡作響。
我麻木地擦著越流越多的眼淚。
直到被賀青帶到了醫院。
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4.
挂號、繳費、拍片。
賀青忙上忙下。
而我卻像行屍走肉般,始終沉默。
「楚老師,您在這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
賀青把我安頓在了走廊的金屬長椅上。
可他離開沒多久,我卻意外撞見了謝許安。
「楚雨蕭,你怎麼在這裡?」
「是用手機定位跟蹤我的麼……呵,你賤不賤啊?」
受傷的胳膊被猛地拽了一把。
我痛得打了個哆嗦。
茫然地抬起頭,對上謝許安冰冷的眼眸。
「你……你怎麼了?」
在看清我臉上的青紫時,謝許安頓時愣住了。
他低頭,看著被他攥著的、那泛紅高腫的手肘。
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指尖觸上我嘴角的傷口。
「誰幹的?」
他問我,眉頭緊皺。
眼神里似乎閃過了一抹心疼。
「那個醉漢啊……你把林夏帶走了,他便只能拿我出氣。」
心臟像被針扎般,密密麻麻的疼。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偏過頭,避開了謝許安發燙的指尖。
叫號機里適時傳來了我的名字。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 CT 片。
「我沒有跟蹤你。手機……不小心掉水裡了。」
「我在這裡,只是和林夏一樣,是來看病的。」
兩年前,我陪著謝許安一起創業時。
被合作方的代表灌多了酒,差點帶去了賓館。
那天,謝許安急匆匆地趕來。
二話不說,就狠狠給了那代表兩拳。
他把我帶回了家,在床邊守了我一夜。
等我醒來後,就發現手機上安了一個定位軟體。
「蕭蕭,以後你再遇到危險,我就能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了。」
謝許安眼眶隱隱泛著紅。
哪怕我並沒有被那人占到什麼便宜。
他卻仍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見謝許安始終垂著頭。
我心裡也跟著不好受起來。
於是,那玩笑般安慰的話。
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那公平起見,你也在手機上安個定位。就……方便我隨時查崗,怎麼樣?」
可話音剛落,我便後悔了。
那時,我和謝許安,名義上還只是創業搭子。
哪怕,他心知肚明我對他的愛意。
卻從沒主動,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我張嘴,剛想找個台階,說那不過是玩笑話。
就見謝許安滿臉贊同地拿出了手機:
「你說得對,蕭蕭。」
「從今天起,歡迎你隨時查崗。」
謝許安的眼裡帶著令我陌生的情愫。
只一眼,就讓人徹底淪陷。
「為什麼,我……這、這不太合適吧……」
我結巴著,語無倫次。
可謝許安卻笑了。
他溫熱的掌心捧上我的臉頰。
一字一頓,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蕭蕭,女朋友查崗,天經地義。」
「所以,我想問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麼?」
5.
當初安定位的初衷,如今卻成了一個笑話。
像是被我眼底的嘲諷刺傷。
亦或是聽到我主動提及了林夏。
謝許安臉色瞬間陰鬱了下來。
他直直地盯著我。
眼神像淬了冰。
「楚雨蕭,你還好意思提林夏……」
「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處傷疤麼?!」
「你為了一己私慾,害她被硬生生折磨了三年。」
「而你現在,不過是被那無賴摸了兩下。」
「你又有什麼臉,在這裡委屈?!」
一句接一句的質問,像朝我反覆抽來的鞭子。
連綿的痛意,從細密的傷口。
滲進骨頭裡,融入血液中。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我撐著痛到快要站不穩的身子。
把 CT 片狠狠地甩到了謝許安的臉上。
「你閉嘴,謝許安!」
「我從來沒有見過林夏,也從來不知道,她被困在了村子裡!」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相信!!」
我崩潰地大喊著。
眼淚再也不受控地簌簌落下。
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謝許安在外一向體面。
他明明該立即遠離我。
可卻僵在原地。
怔愣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細不可查的慌亂。
「蕭蕭......」
他朝我伸出手。
指尖觸到我眼角的淚時。
仿佛被燙到般,瑟縮一瞬。
這是我第一次在謝許安面前流淚。
曾經,哪怕再委屈難過。
我也只會在謝許安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哭泣。
「蕭蕭,別哭……」
謝許安一把將我摟進懷裡。
他小心地避開了我受傷的胳膊。
看向我時,眼裡滿是痛苦糾結:
「我找了林夏這麼久,可她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著非人的折磨……」
「她......」
謝許安哽咽一瞬。
再開口時,嗓音艱澀。
帶著幾分茫然無措:
「她說,見過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謝許安,如果真是我……為什麼,我今天還要帶著你,路過那間屋子?」
「我甚至,都不該和你一起回沅籬村,不是麼?」
一針見血的話,讓謝許安瞬間失了聲。
他張張嘴,望著我眼底的失望與疲憊。
臉上的血色霎時褪了個乾淨。
「對、對不起,蕭蕭,你原諒我,我……」
他將我抱得更緊。
語氣甚至帶著幾分哀求。
直到一聲尖銳的喊叫。
從不遠處的病房傳來。
「啊!!!滾啊!!滾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