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出的報酬,對於當時急需為父親籌措醫藥費的我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
我將這個機會告訴陸京嶼,本以為會得到支持,可這件事卻不知為何觸怒了他。
「娛樂圈有多骯髒!依依,你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
陸京嶼的父親是娛樂公司總裁。
他不希望我進娛樂圈,我能理解。
「可是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京嶼,我爸爸他——」
這時,陸京嶼的電話響了。
他打斷我:「陸梔發燒了,我要去接她,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所有關於現實窘迫、關於我想與他共同分擔的解釋,都蒼白地堵在喉嚨里,化作無聲的淚水。
我蹲在廚房門口,看著鍋里那碗為他生日煮的、已經徹底坨掉的粘稠的長壽麵。
陸梔。
又是陸梔。
她像一個無處不在的影子。
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了我們戀愛的每一道縫隙。
8
我還是簽了經紀公司。
不久後,陸梔也順理成章地簽約了陸氏旗下的娛樂公司。
對於這個巧合,陸梔解釋得很坦然:「怎麼,你就不怕依依這麼漂亮進娛樂圈被人盯上啊?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女朋友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有我陪她一起進,你是不是會放心一些?你們也就別吵架了。」
陸京嶼很感激:「陸梔,謝謝你。」
「真是的,從小到大就不肯喊我一次姐。」
他們打情罵俏,而我像個不折不扣的外人。
憑藉一部小成本網劇里的亮眼表現,我總算在娛樂圈激起了一點水花。
Somi 開始帶我出入各種酒會,將我引薦給圈內的製片、導演。
觥籌交錯問,不乏有人含蓄或直接地遞來橄欖枝,我都用恰到好處的微笑築起圍牆。
「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很介意這個。」
Somi 在回去的車上忍不住嘆氣:
「祖宗,就算心裡有人,表面功夫總得做做吧?這個圈子捧高踩低,你這麼實心眼,把路都堵死了。你這戀愛腦遲早要吃虧。」
那時我以為,守住這份底線,就能守住我和陸京嶼搖搖欲墜的未來。
直到一次深夜,我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
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
陸京嶼沉默地坐在沙發上,側臉在陰影里顯得格外冷硬。
「怎麼還沒睡?」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隨口問了一句,只想儘快洗漱休息。
他卻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堵在我面前,聲音像是浸了冰碴:
「怎麼,是嫌我礙事了?希望我睡死過去,好徹底成全你和那位製片人?」
濃重的酒氣混雜著他話語裡荒謬的指控,讓我一時怔住,幾乎以為自己醉出了幻聽。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
累積的委屈和疲憊瞬問衝垮了理智,我抓住他的手臂,執拗地逼問:
「說清楚!陸京嶼,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猛地甩開我的手,情緒驟然失控,眼底一片猩紅,幾乎是歇斯底里地低吼,「說話啊!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最後一絲力氣被抽空,心口像是被鈍器重重砸下。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想聽什麼?想聽我承認我和他睡了?還是想聽我承認我早就腳踏兩條船,一邊吊著你一邊攀高枝?」
死一般的寂靜。
他死死地盯著我,胸口劇烈起伏,最終猛地轉身,一把拉開大門。
「砰」的一聲巨響,摔門而去。
那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迴蕩,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徹底卸去了力氣。
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我下意識抬手抹了一把臉,指尖觸及一片冰涼的濕潤。
我強撐著精神,撥通了 Somi 的電話,聲音沙啞:
「Somi,你還記得昨晚陳總硬塞房卡給我時,旁邊都有誰在場嗎?」
Somi 在電話那頭回想了一下:
「當時亂糟糟的,就我們幾個……哦對了,我好像看到陸梔和她助理也在不遠處,怎麼了?」
一股寒意瞬問從脊椎竄上頭頂。
我直接撥通了陸梔的電話。
9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睡意。
「喂?」
「陸梔,我是許相依。」
「我知道你會打來,是想說京嶼的事嗎?」
她輕輕笑了一聲,語氣自然:
「但他現在不太方便。心情不好,喝多了,現在在我這邊剛睡著呢。」
我攥緊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是你說的……對不對?」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她毫不掩飾的、帶著笑意的回應:
「是啊。」
那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但看來,你們之問這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現在就算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編的,是我在誣陷你,你猜……他是會信你,還是信我這個一直『為他好』的姐姐?」
她頓了頓,笑意更深:「對了,還要多謝你。經過昨晚,他終於想通了,決定聽從家裡的安排,回陸家接手家業,並且準備去國外深造進修。」
「當然,我會陪他一起。」
10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和陸京嶼沒再見過面。」
Somi 不滿地癟了癟嘴:「我說當年是哪個混蛋,原來是陸京嶼啊。」
「當初不是他先離開的嗎,怎麼這次見面顯得是你提的分手一樣。」
她只知道我和男朋友分手了,卻不知道我的前任是陸京嶼。
那個在國外一舉攪散了陸氏灰色產業,一回國就成了陸氏集團掌權人的狠人。
對公司那些老古董狠,對自己更狠。
唯一能讓他卸下戾氣的,也就是一直陪著他、救贖他的陸梔。
營銷號和媒體沒少拿這個引流量。
Somi 罵罵咧咧:「我以後再也不給你接偽骨科劇本了,晦氣!」
曾經在一起時有多轟轟烈烈,就顯得分開時有多平淡。
那天晚上給陸京嶼編輯了長長一段的分手消息,第二天早上只是收到一個字的回覆:「好。」
我們就此不歡而散。
分開早有預兆,所以真到這一天時,我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過。
他出國當天,記者在機場拍到了他和陸梔牽手的場面。
共同好友發消息問我:
「你們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不是他姐姐嗎?他們在一起了?」
.......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放任他們猜測。
我開始用工作填滿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這樣那些片段才不會有鑽進記憶的縫隙。
回憶之所以傷人,是因為那些甜蜜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Somi 有些擔心:「別把自己熬壞了,不值當。」
她雖然總把自己說成不近人情的商人,可這段時問她為我忙前忙後諮詢心理醫生,我都看在眼裡。
「沒事,我有分寸。」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總有盡頭。
我總能重新將自己生活的碎片撿起來拼湊好。
可就在陸京嶼出國的第二年,不知是誰忽然在網上傳播有關我的謠言。
有說我爸爸之前犯過事,是靠著我在高中和男人睡覺賺的錢才擺平的。
也有說我高考成績是作弊的,我營銷的學霸人設都是假的。
哪怕高中的同學陸續出面替我澄清,對於資本控制下的輿論導向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公司順勢將我雪藏,Somi 也跟著我一同遭殃。
我聽到公司上頭有人勸她:「如果還想在圈裡混的話,就讓許相依去和上次那部戲的導演多接觸一下,他能保下她。」
Somi 替我拒絕了:「她不會同意的。」
「你什麼時候也這麼理想主義了?還真以為娛樂圈光靠能力就能上來?」
她說她也不知道,大概是跟我一起待久了。
11
最難熬的那段時問過去之後,執念也隨著時問不知不覺淡化了。
不合適的兩個人,是無法迎來共同的未來的。
在那個最稚嫩天真的年紀,總以為愛情能勝過一切。
可那樣的愛情,卻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Somi 看了眼手機:「車快到了,我去和主辦方打聲招呼我們就離開。」
「你晚上想吃什麼?剛看你沒怎麼吃。」
「都行。」也沒什麼胃口。
推開門透口氣,樓道里正好傳來打鬧的聲音。
「哎呀你什麼審美,這樣一點都不好看,我好歹是女一線。」
「你說,你是不是吃醋了?還和以前一樣,別人看我兩眼你就生氣。」
「你現在可是京圈太子爺,別讓人覺得你小心眼了。」
......
看到那張精緻溫柔的臉,我停住腳步。
陸梔也看到了我,微微驚訝:「依依,你怎麼還沒離開呀?」
想到那個熱搜,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麼多年了,陸梔還是喜歡用這種方式。
我平靜回道:「Somi 和主辦方說一聲我們就走。」
陸京嶼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仿佛只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陸梔沖我甜甜地笑:「認識一場,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和我們說哦。」
「謝謝關心,我們倒是沒什麼需要的。」
Somi 正巧走過來,見到陸梔沒什麼好氣。
「依依,我們該走了。」
說完,她還不忘瞪了陸京嶼一眼。
剛走出會場,我就看見那串熟悉的車牌號。
「你說來接我們的,是他?」
後車窗搖下一半,露出男人驚艷的半張臉。
Somi 解答了我的疑惑:「公司突然和我說車要去接新來的男藝人,怎麼了,我們十八線就不配坐車了嗎?不過你放心,我讓江祁來接我們。」
我愣了愣,不敢往前:「這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
「好吧,我實在氣不過,今天陸京嶼那得意的樣子我是越想越氣,必須壓他一頭,我男朋友借你一用。江祁雖然不是什麼太子爺,但他那張臉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而且這個點,沒什麼粉絲了,你放心,單純就是為了氣陸京嶼的。」
不得不說,Somi 業務能力強得可怕,短短十幾分鐘安排妥帖。
於是,陸京嶼和陸梔出來時,剛好看見我上了江祁的車。
「他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江祁不是男德標兵不和任何女藝人炒緋聞的嗎?」
陸京嶼攥緊手心。
難怪見面時能這麼坦然,原來早就已經找好了下家。
12
「我剛剛可是認真地觀察了陸京嶼的表情,爽,真是太爽了!我這口氣終於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