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導的新電影成了我的最後一部作品。
因為這波熱度,首映票房十分可觀。
而我,在發布退圈聲明過後,坐上了飛往非洲的航班。
曾經我和沈跡有個約定。
那就是度蜜月的時候要去非洲大草原與羚羊合照。
時過境遷,自知這個約定再無可能兌現。
過去的二十八年里,我忙於學業和事業。
我沒有知心的朋友,如今也沒了相依的戀人。
唯一的親人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得重病走了。
回頭看,我的身後空無一人。
所以我才那麼地沒有安全感,拚命工作、拚命往上爬。
沈跡不理解,我為什麼總那麼要強,不肯依靠他一點點。
他不會知道,在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沈母曾找過我。
她神情高高在上,第一句話是:
「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出身低微,就想靠著男人往上爬。直接開口吧,多少錢能離開我兒子。」
我不卑不亢:「阿姨,我尚且年輕,您怎麼就知道,我不能靠自己爬到可以跟沈跡相匹配的位置呢?」
「是嗎?那你還真是不自量力。」沈母不屑地笑笑,「我很期待,看到你失敗的那一天。」
可我從不覺得自己會失敗。
這些年,能配得上沈跡,似乎成為了我的執念。
如今我的確有了很多錢,但卻可悲地發現,我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了。
我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繫,徹底銷聲匿跡。
12
沈跡看到祝臨遙發布的退圈聲明時,正在酒吧買醉。
旁邊有人問他:「跡哥,我看到嫂子的退圈聲明了,怎麼了,你們是準備結婚了嗎?」
沈跡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退圈聲明啊,三分鐘前發布的。」
沈跡一把奪過手機,看清楚內容後,他給祝臨遙撥去了電話。
但對面卻顯示空號。
沈跡冷笑:「真是好樣的,祝臨遙,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嗎?」
沈跡隨手拿過外套,起身朝外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祁楚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沈跡回到了他和祝臨遙的家,卻發現這裡空蕩蕩的,屬於祝臨遙的東西全部消失不見。
他終於慌了,正不知所措時,門被推開。
沈跡猛地回頭:「遙遙,你回來了!」
看到是祁楚,他臉上的笑又很快收起。
「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你,跟過來看看。」
沈跡扯扯唇:「不過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而已,我才不會在意。」
他看著祁楚,自嘲一笑:「你知道嗎?就在前幾天,我還在想著要說服我媽,跟她結婚。
「可是她呢?她自始至終都在耍我,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也只不過是為了哄我要資源,她真的愛過我嗎?」
「或許吧。」祁楚說,「其實祝臨遙找過我。」
沈跡死死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祁楚:「就是你還沒和那個秦妍搞在一起的時候,她找過我,她說她準備拿了影后就跟你求婚,公開你們的關係。
「因為那家酒店很難定,所以祝臨遙拜託我幫她留意。還囑咐我對你保密,她想給你一個驚喜。
「阿跡,或許以前,她確實有想過要跟你有以後吧。」
祁楚說完,拍了拍沈跡的背,離開了。
沈跡愣在原地許久,忽然想起祝臨遙曾旁敲側擊問他,喜歡什麼款式的戒指。
他想到什麼般,快速衝上二樓,在祝臨遙的床頭櫃翻找一通。
找到了那張她親手畫的設計圖,祝臨遙曾說,這是她為朋友設計的。
那時候他還吃醋,可現在回想,祝臨遙哪裡來的朋友?
她根本就沒有朋友,她在京市最親近的人分明只有他。
沈跡此刻無比地後悔,他不該一時糊塗,利用秦妍去打壓刺激祝臨遙。
可遲了,祝臨遙走了,祝臨遙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
13
在離開京市的第二年夏天,我來到某邊陲小國的一個古老而又落後的部落,在那裡,我捐掉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
其實我沒打算離開那裡的。
可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叫靳煬,是個無業游民。
他告訴我,我所捐助的那筆錢,足以改變這裡。
「祝臨遙,你想不想看看,幾年後這裡的樣子?」
就是這一句話,讓我又有了求生的信念。
我跟靳煬在這裡待了一年。
親眼看著這個貧窮落後的部落建起學校、樓房。
村民們稱呼我為恩人。
他們看我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個救世主。
「你看,這才過去一年,這裡就變得大不相同了。祝臨遙,這些改變,都是因為你。
「如果你覺得人生沒有意義,那我們就創造意義。」
次年春天,我跟著靳煬一起離開了部落。
我們開始了新一輪的旅行。
我也終於得知靳煬的一些經歷。
他是一名單親家庭的孩子。
從小的願望是成為優秀的醫生,治好自己母親的病。
他很努力,所以他如願了。
不到三十歲便評上了教授。
卻因為一起術後護理不當,病人突發感染,來不及搶救。
家屬將所有過錯算在了靳煬頭上。
拿著水果刀衝進了值班室。
但那一刀沒有捅進靳煬的身體,因為那天是除夕,靳煬媽媽特地來給他送餃子。
靳煬崩潰了,他救了那麼多人,最後自己的母親卻因他而死。
所以他辭了職,賣了房子,開始四處漂泊。
後來我才得知,其實靳煬原本也沒打算離開那個部落的。
但是他在古井邊看到了我,出於善良者的本能,他不想我年紀輕輕就結束生命。
所以他選擇開導我。
14
再回到京市,是在五年後。
當初離開的時候,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前路迷茫。
如今再回來,已經是三個人。
是的,我和靳煬結婚了,我們的女兒如今一歲半。
這次回來,是為了帶女兒上戶口的。
我帶著靳煬回了我曾經住過的公寓。
當初搬去和沈跡同居後,我便再沒回過這裡。
奇怪的是,這麼多年沒有打理,房子裡的灰塵竟然不是很多。
女兒已經睡熟,被放在搖籃里。
我和靳煬花了會兒功夫將公寓收拾妥帖,便準備出門吃飯。
打開門,卻看到祁楚正站在門外。
我很是詫異。
「祝臨遙,你終於回來了。」
祁楚說:「你去看看沈跡吧。」
我沉下臉:「我和他五年前就已經分手了,請不要來打擾我。」
祁楚還想說什麼,被抱著女兒走過來的靳煬打斷。
「怎麼了老婆,誰來了?」
「曾經的熟人。」
祁楚看了看靳煬,又看到他懷裡抱著的寶寶,有些不可思議。
「祝臨遙,你結婚了?」
「是啊。」我點頭,「所以你可以離開了嗎?你也看到了,我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
說完,我挽著靳煬往外走。
身後,祁楚突然開口:「沈跡快活不下去了,就當我求你了,去看看他吧。
「當年他知道你出國後,瘋了一樣開車去機場追你。因為酒駕撞上了護欄,昏迷了兩周。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廢了雙腿。
「這些年,他一直在盼著你回來找他。祝臨遙,你真是狠心。」
我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
15
我沒打算去見沈跡,無論他怎麼樣,都已經跟我無關。
但他先一步來找了我。
那是除夕前一天,我和靳煬剛帶女兒打完疫苗回來,就看到一個人坐著輪椅在我家門口。
起初以為他是走錯了。
靳煬上前詢問:「您好,請問您要找誰?」
沈跡微微抬頭, 轉過輪椅,視線與我相對。
我微微皺了皺眉, 試探開口:
「你是……沈跡?」
說實話,我很難把眼前這個坐著輪椅、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的男人和曾經意氣風發的沈跡聯繫起來。
沈跡只是眼也不眨地盯著我。
懷裡的女兒突然朝他笑了笑。
沈跡的視線落在我女兒身上, 眼眶忽然就紅了。
一滴淚砸到他的膝蓋上。
沈跡聲音哽咽。
「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分開, 你抱著的,會不會就是我們的女兒了……」
靳煬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接過女兒, 抱著她進了客廳。
他向來這般貼心。
「這些年, 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如果當初我能對你多些耐心, 沒有去找秦妍,那該多好。」
「沈跡。」我叫他的名字, 「其實何必把你的出軌說得那麼委屈呢?」
沈跡默了默:「遙遙, 你還在恨我嗎?」
「我不恨你。」
我說:「沈跡,我早就不恨你了。因為我只把你當做我人生的過客,你與擦肩而過的陌生⼈,在我心裡,並沒有什麼兩樣。
「有些話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其實我曾一度把你當做是我貧瘠人⽣里唯一的寄託,所以我拚命努力想跟上你的步伐, 想要你的家⼈朋友可以接納我。很多個日夜, 我也想過要放棄, 但我卻⼜實在捨不得。
「我的確想過要報復你, 但其實我也有想過要放下過去的。如果那夜你沒有去找秦妍的話,我或許還不會下定決心放棄你。」
沈跡眸光震動, 他指著客廳,忽然拔⾼音量問我:「那現在呢?那個男人成了你的寄託是嗎?你難道就不怕他也背叛你嗎?」
「不怕。」我笑了笑, 「因為我也是他的寄託。」
16
這天過後,我再沒⻅過沈跡。
日⼦依舊有條不紊地過著。
趁著女⼉還小,我和靳煬在次年春天重新啟程,準備去看看曾經那個小國部落如今的樣貌。
再回來時,是女⼉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
回來的第一天,我收到⼀個匿名快遞。
打開是一張合同, 標題為:【遺產繼承協議】
我直接去看委託人那⾏。
竟然是沈跡。
這時,祁楚從暗處走出來。
「沈跡死了。
「其實他早沒了活下去的意志,兩年前⻅到你家庭美滿後,他知道⾃己徹底沒了機會。
「從那以後,他停掉了治療抑鬱症的藥物。他活得挺痛苦的, 終於在上個月⾛了, 也算是解脫。
「他沒有親人了, 遺產繼承⼈寫的是你的名字。他死前,托我帶給你最後⼀句話。」
「什麼話?」我問。
「沈跡說, 如果有下輩⼦,他希望能和你去⾮洲草原看羚羊。」
我笑了笑, 掩去眼底那抹淚光, 將遺產合同遞給祁楚。
「麻煩你幫我捐了吧,我丈夫不喜歡我收其他男人的東西, 他會沒有安全感。」
沈跡,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會選擇再也不要遇到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