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葉菀,我確實要更像一個生在豪門裡的人,但是我的心,卻遠遠沒有她那樣高傲。
我始終擔心害怕那份合同,害怕梁硯修開口,輕而易舉地剝奪我得到的一切。
聽著周圍人的談話,我才知道葉菀這些年在國外過得並不好,似乎還欠了一點錢。
這次飯局也並非每個人都是葉菀的朋友,她當年心高氣傲,惹了不少人。
如今倒是有大半是來看她的笑話,更想來看看梁硯修的意思。
我從洗手間回來,就聽見有人問梁硯修:「如今菀菀姐回來了,不知這真嫂子,到底是若初姐,還是葉菀?」
等待梁硯修回答的時間裡,整個包廂都是安靜的。
葉菀緊緊抿著唇,卻又帶著點期待看著梁硯修。
萬眾矚目下,他終於開口:「問這種問題你腦子有病?」
「全港城都曉得我太太是誰,什麼時候說要換人了?」
葉菀勉強笑了笑,指甲卻是深深地扎進手心裡。
我定了定神,推門進去,終於放心。
梁硯修不護著葉菀,自然有人肆無忌憚,開始給葉菀灌酒。
他卻是不在意,同我講之前有趣的事情,偶爾捏捏我的手,像是在玩玩具。
「怎麼了,葉大小姐這麼多年還是這樣不給面子,喝個酒也不願意?」
「聽說在外面欠了很多錢啊,叫你一聲大小姐,還真的以為自己是了?」
「這樣吧,你陪我一晚上,哥哥替你把債還了,怎麼樣?」
對方步步緊逼,葉菀捏著杯子,轉頭看向梁硯修,希望他能來救自己。
「來找梁總有什麼用啊,人家現在家裡幸福得很,你當年拋下人家走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日。」
葉菀看著梁硯修,顫聲叫了他的名字:「梁硯修。」
梁硯修沒理他,捏著我的手的力道卻是越來越緊,讓我生疼。
「我後悔了。」
她說完,抹了把眼淚沖了出去。
梁硯修在這個時候卻是終於忍不住一樣,甩開我的手,追著她離開。
周圍人神色各異,但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這些年我身經百戰,還能抿出個笑來。
卻更像小丑。
5
從那天晚上開始,梁硯修都沒有回來。
我知道他跟葉菀在一起。灌葉菀酒的人很快公司就出了變故,是梁硯修做的。
他走投無路,求到我面前。
我無奈一笑:「與其找我,倒不如求求葉菀。」
梁硯修給葉菀出氣,被奚落難堪的人反倒是我。
工作日的時候我在公司辦公,葉菀卻突然闖進辦公室,直接把一杯水潑在我的臉上。
助理反應過來想要把她拉開,卻看見跟在她身後的梁硯修一愣。
葉菀指著我:「沈若初,你好不要臉。」
「要不是為了氣我,你以為硯修會娶你?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
「你居然還理所當然地坐在這裡,你惡不噁心?」
她罵了還嫌不夠,抬手給了我一個巴掌。
辦公室門沒關,人來人往都能看清。
我忍無可忍,正要打回去,梁硯修突然開口。
「若初。」
「菀菀心情不好,你讓讓她。」
葉菀抱著手臂,高傲地看著我,她大概已經和梁硯修和好,所以可以這樣有恃無恐:「識相一點,你就趕緊滾蛋!」
她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任打任罵的助理,卻沒想到我無視梁硯修的話,掄圓了手臂,狠狠一巴掌打上去。
葉菀被我打了個趔趄,臉皮迅速腫起來,撲到梁硯修懷裡,高聲尖叫:「你敢打我,你敢當著梁硯修的面打我!」
梁硯修眉頭一皺,有些不贊同地看著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只是看著他,強忍心口疼痛:「梁硯修,我不管你跟她是什麼情況,只要沒離婚,我永遠是梁太太,萬萬沒有讓小三蹬鼻子上臉的道理。」
葉菀面目猙獰:「你才是小三……」
梁硯修大概也意識到了大庭廣眾之下鬧開對公司不好,拉住哭鬧的葉菀,臨走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是警告。
下班之後,我先去見了梁老先生。
他一向是看不慣我,但好歹這些年我為了梁家做牛做馬,沒對我,雖然冷嘲熱諷,卻沒這樣步步緊逼。
他睨我一眼,慢悠悠喝了口茶,晾我片刻,才道:「葉菀是不是回來了。」
我低頭:「是的。」
梁老爺子冷哼一聲:「沒出息,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任由對方蹬鼻子上臉,下一步是不是要讓位了?」
我只能苦笑。
梁老爺子沉默片刻,突然說:「不用擔心,比起她,還是你讓我順眼些。」
「梁硯修要是想跟你離婚,他過不了我這關。」
這是我第一次從梁家掌權人手裡拿到承諾,卻並沒有欣喜若狂的感覺,反而猶豫。
回到家之後,我卻在垃圾桶里看見一把匕首。
那是梁硯修很喜歡的東西,早些年在拍賣會上花高價買下來的。
我找來保姆,問她:「這個怎麼丟了?」
「梁先生自己丟的,他今天帶了葉小姐回來,葉小姐不小心被劃到了,梁先生就把它給丟掉了。」
因為這句話,我突然就想起之前我也碰過他這把刀。
刀刃鋒利無比,輕輕一碰到就容易劃傷。我當時本來想過把它拿起來,卻碰到手指,頓時鮮血直流。。
梁硯修說:「小心一點啊,你以為這是靈器認主嗎?」
他讓保姆找來創可貼,隨後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而是寶貝無比地捧著那把刀,仔細地擦拭。
而如今,只是因為它把葉菀劃傷,梁硯修就可以毫不在意地丟掉他。
保姆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我今天給先生收拾衣櫃,找到了這些。」
她把東西遞給我,那是很多張機票。
目的地都是美國。
我的眼淚突然毫無徵兆地掉下來。
我終於明白,梁硯修其實根本沒有放下葉菀。
他有恐飛症,做不了長途飛機。
卻總是在思念葉菀的時候買上一張飛機票。
而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並不是不在意葉菀,而只是想讓她吃醋罷了。
我打葉菀的那一巴掌,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的。
梁硯修第一次明目張胆的帶著出息各種場所,甚至連意義重大的會議女伴都是葉菀。
他帶著葉菀去賭場,為她一擲千金。
帶著葉菀去拍賣會,眼睛也不眨地拍下全場最貴的項鍊。
甚至在維多利亞港口連放三天煙花,告訴所有人自己愛葉菀。
我知道梁硯修這樣也有警告我的意思,我這個梁太太的臉面,有沒有都在他一念之間。
面對媒體的夾帶著惡意的詢問,我突然就感受到很疲憊。
這些年,我想要名正言順的位子,想要梁硯修獨一無二的愛,想要名聲。
但最開始,我只是想當好一個助理,有一份能夠餬口的工作。
所以我突然想到那份協議上的八千萬,竟然覺得也不錯。
既然沒有愛,那錢也可以。
這個梁太太,就讓給別人當吧。
所以我平靜地、斬釘截鐵地告訴所有人:「我們會離婚。」
6
我和梁硯修要離婚的消息傳開之後,引起大部分人的震驚。
「有沒有搞錯,沈若初居然會捨得離婚?」
「她這種沒有家室沒有背景的,離婚後港城哪裡會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離婚也過不下去了吧,梁生外頭養的人都這樣了,也沒想過要給沈若初臉面啊。」
「我怎麼聽說,沈若初才是那個三啊,人家葉菀當年可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呢。」
更有不怕死的,直接問道梁硯修面前。
「梁少,嫂子真要跟你離婚啊?」
「怎麼?」
對方躊躇兩秒:「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比起菀菀姐,我倒是更中意若初姐當我的嫂子。」
「更何況這麼多年了,若初姐哪裡做得不好,她甚至連你在外面沾花惹草都不在乎。」
梁硯修聞言一笑:「誰說她不在乎,你是不知道她私底下同我鬧得有多厲害。」
「那說明她很在意你啊。」
梁硯修不以為然:「菀菀也會在意。」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可能會後悔。」
後悔嗎?梁硯修倒是覺得不會,他頂多是有些不舍。
但在離婚那天接到沈若初催促的電話的時候,他難免有些惱怒。
她竟然這樣著急?
沈若初全程都是平靜的,梁硯修忽然就想起剛剛認識她的時候,怯生生又笨手笨腳的,像是兔子。
坦白來講,梁硯修其實很喜歡沈若初,聽話懂事,偶爾鬧個脾氣也十分可愛,但這幾年越發冷靜,遇事波瀾不驚。
比起現在的葉菀,她倒是更有骨氣了些。
現在她也長成了一棵高大的樹木,卻要離他而去了。
後悔這兩個字不斷在腦海里環繞,梁硯修心跳了跳,突然想要抓住什麼,把筆一放,笑著開口:「要不然別離了吧?」
我面不改色:「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沒意義吧?」
「葉小姐還在外面等著你呢。」
梁硯修挑了挑眉,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他一邊簽字,一邊問我:「之後你要離開港城?」
「嗯。」
「去哪?」
「深圳。」
拿到離婚證後,我又看了看卡里的八千萬,頓時覺得身心舒暢起來。
和梁硯修一起走出來,葉菀立馬上前,生怕我跟他多說一句話。
梁硯修沖我一笑:「既然要離開,怎麼會選了個這麼近的地方?」
他湊近我,語氣調笑:「不過也是剛好,要是想我了,直接過關就能見,省了坐飛機。」
我也禮貌一笑:「還是算了吧。」
「梁生要是什麼時候跟葉小姐結婚,也不用通知我,你們二人,我都不願意再見。」
「這話說的,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
葉菀見我們兩個人沒一個理她,氣得大叫。
我不想過多和他們多說,上車離開,臨走時還能聽見梁硯修安慰葉菀的話語。
「你同她計較什麼,我們都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