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定則突然變得忙碌起來,除了每天依舊接我上下班,便早出晚歸,神神秘秘的樣子。
我思索了很久,想提分手都找不到機會。
某天,我收到一條來自陸定則女性朋友的消息。
【你今天打扮得漂亮點唄。】
【為什麼?】
【好像今天小陸要跟你求婚。】
【我看他們幾個都拿了相機。】
【雖然小陸說不讓我們告訴你,要給你驚喜。】
【但我是女生,才了解女生。】
【這種時候一定要美美噠,不留遺憾。】
她發了個捂嘴偷笑的表情。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好回了個謝謝的表情包。
同時,陸定則的消息彈出來。
他約我去一家常去的西餐廳吃飯。
沉默很久,我回了個好。
心裡想,如果他真的和我求婚,我會答應嗎?
答案很肯定,是不會。
就這樣和他說清楚,也好。
我隻身去赴約,餐廳里很熱鬧,是被陸定則包場了。
都是他的朋友。
有不少人對我擠眉弄眼的。
向來看不起我的幾個人破天荒地叫我,「嫂子。」
我沒理。
緩緩向陸定則走去。
有人自身後給我戴上白色頭紗。
廳內的地上牆上都布滿了華麗的朱麗葉玫瑰。
氣球和彩燈一閃一閃的,晃著我的眼睛。
陸定則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朝我單膝下跪。
精緻的藍絲絨盒子裡,裝著一枚碩大無朋的鑽戒。
可我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變化。
半點驚喜也無。
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的臉。
陸定則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好像有什麼東西抽離了出去。
一股巨大的驚惶攥住了他。
還是念出那句台詞。
「舒意,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笑了:「我不願……」
門口一陣喧鬧,蓋過了我的聲音。
「呦,好熱鬧,我來的不巧了。」
「怎麼求婚都不叫我?」
阮崢不請自來,出現在門外。
他身形修長,氣質又好,穿著剪裁得當的西裝,純黑色羊絨大衣挽在手上,頭髮整齊地攏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皮鞋擦得鋥亮。
這身打扮比新郎官還俏,完全把陸定則蓋過去了,頗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
「我還帶了一份禮物給你。」
有相熟的朋友調笑:
「你這架勢是來送祝福的嗎?」
「倒像是來搶婚的。」
陸定則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是嗎?」
阮崢父親從政,母親從商,論家世,是這群人里最不能得罪的。
有不少人知道阮崢和陸定則曾關係匪淺,但不知為何又起了齟齬。
還當他是來緩和關係的。
卻沒想到他身後還帶著一個人。
是林悅己。
她慘白著一張笑臉,手裡捏著一張孕檢報告單。
說出的話無異於平地驚雷。
「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陸定則。」
「不可能,你胡說!」
他站起身極為恐慌地看了我一眼。
語無倫次道,「我沒有……我沒有,你相信我,舒意。」
阮崢拿過她手裡的報告單給我們看。
掃過報告單上的字。
超聲提示:胎齡孕八周
「兩個月前,那天晚上,在你家,你忘了嗎?」
「是你說和秦舒意分手了,叫我去的。」
「我以為,你心裡有我。」
陸定則深吸幾口氣,冷靜下來。
他可以肯定,沒有和林悅己做過。
這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他點了支煙,冷冷道:「你怎麼證明這孩子是我的?」
「除了你,我沒有別的男人。」
「我林悅己對天起誓,這孩子的父親如果不是你,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不信我們可以去醫院檢查,抽血鑑定也好,羊水穿刺也好,只要能證明我……」
陸定則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誰讓你來的?是不是他!」他指向阮崢。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在這裡求婚?」
「他派你來挑撥我和舒意的關係,對不對?」
「他給了你多少錢?我出雙倍,不,十倍!」
林悅己無聲落淚,搖頭。
「對不起。」
「……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來。」
「你是孩子的父親啊。」
「不,不是的,我根本沒有。」
林悅己突然跪在我面前,哽咽著說。
「秦小姐,求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吧。」
「醫生說我的身體弱,打掉可能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反正你也不愛他了,就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陸定則一個巴掌扇過去,她的臉上霎時浮起五根手指印。
「誰要你讓?你也配?」
「好。」我輕聲說。
我和陸定則的聲音同時響起。
他睜大眼,不可置信。
嘴唇顫抖,「舒意,舒意,你聽我解釋。」
我拂開他的手,「剛剛,你不是問我要不要嫁給你嗎?」
「我的回答是,不要。」
他的朋友們本來是在看好戲。
見我似乎是認真了。
紛紛上來打圓場。
「誰不知道陸哥愛你愛的要死,這話可不能亂說。」
「是啊,你們的感情不容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女人一定有問題。」
不知誰的女朋友說了一句:「不容易,那是舒意姐造成的不容易嗎?還不是他在外面惹草沾花造成的?」
「舒意啊,想清楚,小陸這樣的男人可不好找。」
我冷笑一聲,在他們眼中,我嫁陸定則是攀高枝了,所以,我必得死死攀著他不放手。
阮崢閒閒開口:「是不好找,這年頭,爛成這樣的髒黃瓜也不多見了。」
也有女孩子在我耳邊輕輕說:
「舒意姐,你是自由的。」
「祝你早覓良人。」
陸定則忍無可忍,怒吼:「都閉嘴!」
他拉著我,「走,我們去醫院,這孩子絕對不可能是我的!」
我重重甩開。
「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有沒有這個孩子,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從始至終,我就沒打算答應你的求婚。」
他怔了怔,「為什麼?」
「因為,」我平靜道,「我不愛你了。」
「可是,可是,」他倉皇失措,「我已經改好了啊。」
「我不會再去和那些女人插科打諢,更不會和她們……」
「和你復合後,我沒和任何人來往過。」
「陸定則,」我打斷他,「因為我覺得,你好髒。」
11
自那以後,陸定則每天都在我下班的地方等我,祈求我的原諒。
我目不斜視,當作沒看見一樣甩開他。
某天,他沒來。
我鬆了口氣,以為他想開了。
後來才知道。
那天是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孩子真是陸定則的。
圈子裡的女孩跟我吐槽。
【陸定則也太噁心了吧。】
【還好你跟他分開了。】
【睡就睡了唄,還非要標榜自己是乾淨的。】
【這種虛偽的男人最下賤了。】
陸定則瘋了一段時間,強硬地帶人把林悅己的孩子打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自己根本沒和林悅己睡。
她到底為什麼會懷上自己的孩子。
直到林悅己冷冷告訴他。
「你以為你搞的那些邊緣行為,就沒有一點懷孕的可能?」
他才恍然大悟:「是你動了手腳?」
他怒意上涌, 恨不得掐死林悅己。
「我最後悔的, 就是那天你被騷擾時救了你。」
「如果知道你會讓我失去舒意,還不如讓你被那個死肥豬拖到巷子裡。」
林悅己笑得很大聲。
「如果不是你給我希望, 我怎麼會不自量力地這樣做呢?」
「真正把她推走的人,是你。」
「我問過你,帶我回去會不會讓她生氣, 是你說, 她根本什麼也不是啊哈哈哈哈。」
「你讓我親你抱你,除了最後一步都乾了, 你居然還說是給她守身如玉!」
「你可不可笑,陸定則。」
12
一個加班的深夜, 我回到住處。
樓道里聲控燈壞了。
我摸著黑往上走, 來不及反應。
便被一陣酒氣包圍。
陸定則將我按在牆角,胳膊和胸膛似銅牆鐵壁般箍住我。
下意識地,我抬腿便踢。
陸定則悶哼一聲,桎梏卻不松更緊。
強硬拉著我的手, 按在他腹肌上。
「我洗了好多好多遍,我把自己洗的很乾凈了, 我不髒了。」
他壓抑著輕喘想來吻我。
「滾!」
熟悉的聲線低喃我姓名:「舒意……舒意。」
可我卻感到遍體生寒。
男女力量如此之懸殊, 我拼了命地掙扎也無濟於事。
正在我絕望之際。
下一秒,陸定則被一拳打飛出去, 滾下樓梯。
「沒事吧。」阮崢的聲音裡帶著點劫後餘生的失色。
「看你屋子裡的燈遲遲沒亮, 我就懷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低下頭仔細檢查我的周⾝, 確認沒什麼事後。
一步一步⾛到陸定則面前。
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拽起來。
陸定則本來就摔得鼻青臉腫, 阮崢一連給了他五拳。
上下左右四個⽅向, 拳拳到肉。
他實在醉得太厲害, 毫⽆反抗之力。
只能發出痛苦的悶哼。
阮崢回頭對我道:「舒意,外⾯太冷了, 你先進去。」
我猶豫幾秒,「你……」
「放⼼,我有分⼨。」
「我是說, 你打完也上來喝杯茶吧。」
「好。」
陸定則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
三個月沒來騷擾我。
阮崢擔心他故態復萌。
⾃覺承擔起護送我回家的重任。
偶爾,我也會請他來家⾥喝杯茶,吃我烤的小蛋糕。
13
⼀年後, 我正式和阮崢在一起了。
陸定則沒再出現過,聽說,他被家裡人送到國外靜修。
訂婚那天, 我收到⼀封匿名包裹, 打開來看,是一封資產自願贈與承諾書。
上頭已經簽好了名字, 只要我也簽下名。
這筆巨額資產就是我的了。
我問阮崢:「他為什麼這樣做?」
翻過來,信紙上力透紙背的三個字:我愛你
阮崢醋得不⾏, 一把揉成團。
「誰知道呢?」
我當然沒簽, 只是很久後才從朋友那⾥知道。
我訂婚前,陸定則出家了。
原來那麼⻛流成性的一個⼈, 也會改行⾃新。
不過,這都與我⽆關了。
我已經⼤步,⾛向新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