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裴延,是體育課得知我膝蓋擦傷,也會隔著一千公里坐火車來看我的在乎。
現在的他,似乎早就不是十八歲的他了。
原來愛也會變質。
我懇求了數次醫生,最後終於自己簽字做了手術。
可眼睛因為拖太久感染。
還是有一隻變得模糊。
離開醫院。
已經是三天後。
我綁著眼球上的紗布,去找裴延簽離婚協議。
推開辦公室,正看見裴延手把手教蘇綿打迷你高爾夫。
兩人曖昧地貼在一起,看見我,才倉皇分開。
裴延看見我眼睛上的紗布愣了一秒,心疼浮現。
「你怎麼了?」
「出車禍,是真的?」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裴延臉上的慌張不像作假,他剛想過來看看。
下一秒,蘇綿就捂著肚子嬌聲喘息。
「好疼啊。」
裴延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又難受了?我這就去給你買奶茶,還是黑糖珍珠七分甜吧?」
我一把拉住裴延。
在他不耐煩的神情展現前,低頭遞過去一堆雜亂的紙張。
「家裡電路壞了,需要業主簽字才能找人維修。」
離婚協議就夾雜在裡面。
裴延心急如焚,看也沒看就簽完了所有的字。
他還想說什麼。
我卻乾脆地轉身離開。
4
拿到離婚協議,我身上所有無形的枷鎖,像是都消失了。
我早就買好了機票,準備換一座城市生活。
離開前,
我去了一趟墓園,祭奠我養了十五年去世的小狗,小罐頭。
它是這座城市裡,我唯一的親人了。
出發前,我買了個骨灰罐。
想回家把埋葬在花園裡橘子樹下的小罐頭骨灰取出來,帶它一起離開。
剛回家,
卻發現橘子樹下,只剩一個大坑。
我臉色瞬間慘白。
蘇綿嘻嘻哈哈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
我推門而入,蘇綿的手上還捏著罐頭的狗牌。
「裴延,小罐頭去哪兒了?」
我聲音顫抖,紅著雙眼瞪著他。
裴延眼神有些躲閃,還沒開口。
蘇綿卻先哭了出來。
「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狗。」
裴延見不得蘇綿哭,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立刻上前把她護在了身後。
「綿綿最近總做噩夢,打聽到一個偏方,說用狗骨灰灑在家門口,能驅鬼。」
「正好家裡有,我就讓她挖出來帶回去撒了。」
「狗反正死了,還能保護主人也算有點用。」
挖出來?
我氣得渾身顫抖。
「賤人,蘇綿,你憑什麼挖了它的骨灰?」
我徹底崩潰,手裡的骨灰罐猛地朝她腦袋砸過去。
「啊!」
蘇綿尖叫一聲,罐子砸到了牆上,碎片劃傷了她胳膊。
裴延一下子怒了。
「夠了許柔!」
「不就一條死狗!你還傷人了?你是不是瘋了!」
「一條狗?」
我瞪著血紅的眼睛看向裴延。
他是不是忘了。
小罐頭是因為救他才死的。
當初我們住在出租房,有歹徒入室搶劫,裴延在午睡,是小罐頭髮了瘋地護在他身前。
幾十斤的狼狗被強盜一刀刀捅死。
就算是咽氣,小罐頭還是努力咬斷了他的腿。
一步也沒有後退過。
氣血上涌,我看著蘇綿手裡那塊狗牌,一把抓住她頭髮,瘋狂地撕扯。
「滾開!」
裴延居然為了保護她,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我還沒恢復的傷口崩開了線。
湧出大片的暗紅。
我疼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捂著腰部倒在地上。
蘇綿卻因為被我嚇了一跳,倉皇逃跑,膝蓋被花園的樹枝蹭破了皮,很快溢出鮮血。
她尖叫一聲,居然暈倒了!
「綿綿暈血你知不知道!」
「你流這麼多血幹什麼?!怎麼,還嫌沒把她嚇死嗎!」
裴延心疼地環抱起蘇綿,瘋狂地朝著門外跑去。
一路上,
他打電話把全市的血包都調了過來。
「綿綿受傷流血嚴重!無論花多少錢,把所有庫存血包都準備好!」
我獨自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摸到電話打了過去。
可 120 急救車上,護士卻為難地開口。
「女士,您大出血,可現在沒有血包。」
我捂住簡單處理的傷口,不斷地陷入昏迷。
助理找遍了全城。
終於找到和我相符的稀有血包,花了重金調過來。
我強撐著一口氣,卻聽見助理憤怒地喊叫:
「什麼叫血包被裴總搶走了!」
「夫人情況危急,告訴總裁了嗎?」
那頭卻解釋。
因為蘇綿有一點不舒服,裴延就緊張地調走了所有血包。
理由是不知道蘇綿需要什麼血,所有都得準備好。
助理沒辦法,只能不停地打電話懇求裴延。
那頭卻冷冰冰地開口:
「告訴你們夫人,綿綿身體一直都很弱。」
「等綿綿確認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就帶著醫生過來看她。」
「沒必要在人命關天的時候裝柔弱和綿綿搶!」
眼前的護士、助理都成了虛影。
助理絕望地哭喊著:「別睡!姐,別睡!」
我再也忍不住,主動撥打了那個許多年都沒打過的電話。
電話跨海接通。
地球的另一端,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哭著開口:
「爸,媽,我後悔了,你們能不能來接我回家。」
我的家人早就定居國外多年。
只有我,偏執地為了裴延留在國內。
得知事情的爸媽嘆氣又心疼,立刻找關係從隔壁市調來血包和醫生對我搶救。
傍晚,
他們包機飛到國內,推著輪椅把還在昏迷的我帶上了私人飛機。
萬米高空時。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亮起。
5
「綿綿沒事了,你怎麼樣,我現在過來!」
看到這條消息的我此刻已經身在異國。
看著窗外陌生的風景。
我抬手拉黑了他所有聯繫方式。
刪除聯繫人,放下手機。
和爸媽一起享受多年未見的家人時光。
裴延趕到醫院時。
才聽見醫生們聊天說:「今天許夫人大出血,差點就死了!」
「還好她父母從城南調過來的血包,不然性命堪憂啊!」
裴延臉一下子白了。
他抓住一人問到:「誰?誰來了?」
「許夫人的父母啊,聽說包了飛機跨國飛過來的呢。」
裴延後退兩步。
「許柔的家人來了?」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慌亂不已。
畢竟他知道。
當初我的家人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裴延單親,母親沒什麼助力還有疾病。
而我家庭資產豐厚,父母祖輩累積了不少財產。
我們雙方門不當戶不對,裴延和我剛在一起時,家人就不同意這段感情。
裴延為了追求我,拼了命地努力創業、賺錢。
而我明明是個前程光明的自由設計師,家境寬裕。
卻因為和裴延在一起,放棄了去國外時尚界打拚的大好機會。
我的家人無奈移居國外。
而我相信裴延,固執地為了陪伴他,主動留在國內,陪他打拚。
這麼多年。
終於熬到他事業有成,家人同意我們結婚。
可現在,我的父母回來了,連帶著我也消失了。
裴延一邊慌張,一邊又自信地安慰自己。
「許柔為了我付出了這麼多,是不會離開我的。」
他越說越自信。
甚至跑回家仔細檢查了別墅所有房間,我常穿的衣物沒帶走,我常用的畫具沒帶走,所有東西都沒有消失。
他鬆了口氣。
「許柔不會走的,只是鬧脾氣,離家出走了。」
這些天,
裴延心不在焉地去了公司。
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他慌亂地質問助理我到底去了哪裡。
可我的辦公室空無一人,就連我助理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他失魂落魄地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
見自己被拉黑,又換了個號碼不停發來簡訊。
「許柔,別鬧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綿綿沒事,我不是馬上就來看你了嗎。」
「我知道你想躲著不見我,可我不會同意離婚的,我的妻子只會是你一人。」
我始終沒有回覆。
裴延的耐心也一點點消失。
他捏著眉心,又不死心地發出兩句話。
「你乖乖回來,不是想去旅遊嗎?我去公司請個長假陪你去,蘇綿不會去的,就我們倆。」
「你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別鬧了行嗎?我真的很累。」
6
我看著這一條條簡訊,只覺得可笑。
離婚?
我根本不在乎了。
哪怕已經休養了快半個月。
我腹部的傷口還是會在下雨天隱隱作痛。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
這個和我相處了十年的男人,為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親手傷害了我。
我不會再回去。
也許裴延以為一本結婚證能讓我回到他身邊。
可那不過是一張紙而已。
綁不住我的。
傻事做一次就夠了。
重新回到爸媽身邊,我感到無比珍惜。
爸媽沒有過問太多,只是默默支持著我的一切決定。
在他們的幫助下。
我重新撿回了設計這條路。
報考了我當初一直很想去的藝術學院。
當初因為裴延可憐的自尊心,怕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我拒絕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深造機會。
好歹,現在回頭還不晚。
因為眼睛感染的原因,恢復需要很長時間。
我學得更加吃力,也更加珍惜。
一個人呆著的時候,難免感覺孤獨。
每當夜深人靜,我倚靠在窗邊,呆呆地望著大街上那些路過、互相依偎著的情侶。
還是會忍不住紅了眼眶。
八年的感情。
不是說放下,就能徹底抹去的。
夜深人靜時,我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裡。
還是會痛苦地回想。
自己明明什麼也沒做錯。
卻還是被背叛。
我變得膽怯,不敢相信任何人遞過來的好意。
夜不能寐的時候。
時常驚醒,還以為熟悉的人在身邊。
但很快,
我又摸著肚子冷靜下來。
還好孩子沒有留在這個世界。
我和他,也不會有任何關係了。
這段時間,我屏蔽了裴延的所有消息。
他卻執著地處處想方設法聯繫我。
他尋找我的朋友們替他帶話。
「小柔,脾氣發得差不多也就行了,好歹我們是夫妻,你還想一個人在外面鬧多久?」
見我不回復。
他又不甘心地在社交平台上尋找和我有關的蛛絲馬跡,想知道我究竟在哪裡。
朋友聊天時,唏噓地提起:
「裴延居然去了拍賣會,買下了你喜歡好久的那副戰國珠寶,還想套出你在哪,想讓我們轉交給你呢。」
曾經我心疼他賺錢不易,從沒表達過自己喜歡的那些昂貴首飾。
裴延總說,有錢了,他都會一一補上。
可現在他得補上了。
我卻不需要了。
裴延遲遲找不到我的消息,也許是故意。
對蘇綿處處體貼。
蘇綿自然享受這些關心。
甚至特地開了個帳號炫耀自己和裴延的幸福日常。
帳號名叫「霸道助理和總裁大人」。
吸引了不少不知道內情的粉絲。
開帳號的當天。
裴延拍下的這條戰國項鍊就出現在了蘇綿脖子上。
她甜蜜地在視頻鏡頭裡秀出項鍊,紅著臉稱:「這是我收到過最貴重的禮物~」
生活日常不是陪著裴延出差,順便去當地的遊樂園遊玩。
就是在高級餐廳共進晚餐。
裴延也許是故意的。
這一整月,他帶著蘇綿去了我和他曾去過的所有重要場合。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他和我告白的餐廳。
我最喜歡去的樂園。
他最窮的時候,我們一遍遍看過,說會買給我的莊園。
我從曾經的痛苦,到後來的無所謂。
我發現似乎我不愛他了,也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