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序年結婚六年,他碰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最後一年我們幾乎成了同床共枕的異性室友。
直到我選擇戳穿這層窗戶紙找他開門見山地談。
他終於舒了一口氣道:「是呀!我會處理好的,她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耽誤人家。」
我愣在當場,心在那一瞬間涼得徹底。
八年相識,六年婚姻。
這一刻,他竟不是害怕我發現他出軌,而是擔心誤了佳人青春。
01
有些事情就算我想要自我欺騙都做不到,因為對方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於拙劣了。
陳序年 30 歲生日那天在外地出差,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我閃現在了他酒店房間門前。
開門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只有一閃而過的錯愕,唯獨沒有我突然到來的驚喜。
我手裡拎著一堆東西,他未曾幫我把東西拎過去。
只是一個勁兒地摸著後腦勺重複道:「我以為是小徐過來送文件呢。」
小徐是他的助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屋子裡的東西。
一束很大的滿天星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桌上還有一個剛拆開的新款智能觀影眼鏡。
我手裡拎著的袋子裡也有一款這個。
陳序年喜歡玩遊戲,收集各種科技產品,看來我和送他東西的人倒是心有靈犀了。
我還沒有問他,他就慌張地解釋道:「公司里的同事朋友一起送的,我先去上廁所……」
他慌不擇路地躲進了廁所里。
我坐在沙發上。
今年的夏天特別地悶熱,不過一會兒,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我看了看袋子裡提前去排隊買的那款他最愛的冰淇淋蛋糕。
冰袋幾乎已經要融化了。
蛋糕好像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還沒有從廁所出來。
就在我的耐心快被耗盡時,他終於出來了。
一臉如釋重負地看著我道:「都說了,回去跟你和媛媛一起過,你怎麼還是這樣趕了過來,累著了吧?」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繼續找著話題,從袋子裡將東西一一拿出來。
「嘉茵,你怎麼給我剝這麼多的松子仁,手不累嗎?
「我天,這家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很難買的,你排了多久啊?
「這個眼鏡我更……」
我沒有再聽他繼續說下去了,打斷他道:「東西刪乾淨了嗎?刪那麼久。」
我緊緊拽著旁邊的沙發套,力度之大,讓我的指甲都有些犯疼。
這句話問出口時,感覺整個人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只是相比於我的情緒激動,他卻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嘉茵你在說什麼?什麼時候你也那麼多疑了?我剛剛不是和你解釋了嗎?那個是同事和朋友……」
我冷冷地盯著他。
只覺得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荒謬了。
他是那麼淡定鎮靜地收羅著詞彙來敷衍我。
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我甚至寧願他慌張一些,抑或是害怕一些都行,這樣不至於讓我顯得那麼地可笑。
好像從始至終,這麼多年的感情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端坐在沙發上,竭力壓制著洶湧的情緒,就那麼靜靜地聽著他編。
直到他再也編不下去。
終於鬆了口。
像面對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一般,和我講述那個女孩。
他說她有多傻。
說她有多麼像年輕的我。
說她平時的那些可愛的處事,說她有多麼地愛他。
在說到她古靈精怪地會把蚊子抓起來五馬分屍時,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
我沒有打斷他。
只是胸膛那裡疼得難受。
他回憶的那些細節都像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傷口絞殺著我的心臟。
我一度感覺自己好像要失去呼吸了。
最後他來了一句總結性話道:「嘉茵,抱歉!但是我們真的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而且她還那麼年輕,不能再耽誤她下去了……」
就這麼一句話,我感覺我的耳朵里好像有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我們八年相識,六年婚姻。
現如今,他不是害怕我發現他精神出軌,而是害怕誤了佳人青春。
桌上他遞給我的水,還沒動,我端起來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振振有詞道:「嘉茵,我理解你的心情,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想的……」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拿起隨身背的包包,起身離開。
在開門的一瞬間,我折返了回去。
面對愣神的他,狠狠地抽了幾個巴掌回去。
02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天氣悶熱得像個蒸籠一般。
我穿著的襯衣裙子已經完全粘在了皮膚上,整個人像被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飛機沒有合適的航班,我選了最近的高鐵。
恍然間對上玻璃鏡里的自己,才發現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真的可悲可笑啊!我的丈夫在他生日這天,和我傾訴他是如何愛上另一個女人的。
他就這麼地篤定吃定我了嗎?
越想越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已經有幾個陌生人探頭看了過來。我受不了這樣突然的關懷,
順勢趴在了旁邊的桌上。我不想在公眾場合看起來那麼的狼狽。
可是眼淚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出站的時候,我趴著的地方放了兩包小紙巾,是旁邊的乘客遞過來的。
曾經說要照顧我愛護我的人現在卻傷害我最深,連陌生人的善意都沒有給到我。
我將紙巾放進包包,拿出一副很大的墨鏡戴在臉上。
眼睛已經腫脹得不能看了,回到家裡還得偽裝,我不想讓女兒看到我這副模樣。
看吧,結婚生子後,就算是難受都要先忍著,騰出時間和空間。
叫了閨蜜理理來家裡先幫我把孩子接過去一兩天。
03
處理完所有事後,我進浴室洗了一個澡,然後在房間裡坐到了深夜。
我已經沒有眼淚來哭了,為什麼難受的人只能是我?
陳序年憑什麼那麼淡然毫無波動?
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的畫面,有這段婚姻里,我的尊嚴是如何一點點被放到低處的。
有開門那一瞬間他的那些動作,還有他和我描述他是如何愛上她的表情。
我一度有些失力,好像頃刻間我所有的堅持都沒了意義。
我大概是最傻的女人,同床共枕的丈夫出軌這麼久,我才後知後覺。
一種巨大的窺探欲包裹著我,我想知道他和她的所有。
我起身從房間的柜子里,找到了陳序年曾經的蘋果手機。
他是蘋果發燒友,每次出了新款必買。
所以之前的舊款他往往來不及把帳號退出。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些同步的聊天記錄。
她是陳序年的直系小學妹,叫宋錦書。
陳序年微信給她備註鼠鼠,因為同音,加上她的屬相也是鼠。
他們開始頻繁聯繫的時間是在三年前。
那個時候宋錦書恰逢畢業,整日為畢業論文和實習焦慮。
又正好遇到回校作為優秀畢業生分享的陳序年。
一來二去,他們就認識熟稔了。
我麻木地翻著那些聊天記錄,一條周六的感謝對話,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
【年年學長,真的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今天這個論文我肯定弄不完的。都沒有來得及請你吃飯,那下次一定要讓我請你吃飯好嗎?】
時間點讓我仿佛回到了那個中午,陳序年和我的相處。
那個時候我已經懷上媛媛六七個月了。
我們的新房剛剛裝修好,要買家具。
陳序年說他工作忙,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處理。
裝修到買家具大多是我一個人在忙活,那段時間,我每天最少要走上萬步。
那個周六,一大早他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在新房裡等著裝修工人來把家具安裝好。為了省那一點保潔費,托著大肚子把家裡打掃乾淨。
下午陳序年終於趕了回來。
他面色平靜地告訴我是公司臨時有事。
而後倦怠地在旁邊的沙發上躺著。
不巧的是那天停電了,我拿過旁邊的傳單扇子給他扇風。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睜眼,而後親了親我的肚子道:「嘉茵,你怎麼這麼好啊?」
說著又拿過我手裡的扇子,給我扇了起來。
那時我以為是一家三口甜蜜的畫面,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緣由。
他親吻我肚子裡孩子的時候,是在暢想我們一家三口未來甜蜜的畫面,還是擔憂著他的小老鼠能不能順利畢業呢?
04
後面的信息我甚至有些快看不下去了。
因為每一條對應著我的時間點,都讓我覺得荒謬而可笑。我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幸福中時,我的丈夫的心早已偏航了。
聊天記錄里:
她提醒他按時吃早飯。
他督促她努力考證、好好實習,拿優秀畢業生。
雙方誰因為某個原因請對方吃飯,看電影之類的。
他們好像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陳序年對她比對我們這個家庭上心多了,他給她找工作內推,幫她一點點地改簡歷。
甚至到她工作後,還幫她談客戶,拉大單子。
他們之間有很多值得慶祝和開心的東西,升職、簽單、買到了喜歡的演唱會門票……
都可以互相分享,慶賀。
宋錦書的微信簽名是:【人總是執著於第一眼認定的東西。】
他們的最後一條微信里,陳序年還在勸她要勇敢地走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宋錦書只是回他道:【我最想要的一直都不可能,就這樣吧!也挺好的。】
05
陳序年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委託律師將離婚協議書擬定了。
他只看了一眼,並未接過去。
而後是勃然大怒道:「陳嘉茵,有必要這樣嗎?我和她從沒有越線,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至於這樣……」
胸腔里那些壓抑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我衝著他崩潰大喊道:
「對啊!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至於把我當傻子嗎?
「我問你啊?你至於嗎?是的啊!你們沒有睡,你們就高尚得很,我夸完了,你滿意了嗎?」
「嘉茵,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不和你吵。這件事是我錯,但我從始至終真的沒有一件對不起你的事。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他試圖安撫我,手掌就要靠近我的肩膀,我厭惡地躲開。
「呵!呵!呵呵!」憤怒到極致,我竟笑了出來。
他是那麼地邏輯自恰。
在他心裡,即使到了現在,他都覺得他沒有半分對不起我。
他認為只要他們倆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他們就不算出軌,他陳序年就對得起我和孩子。
我指著旁邊的行李道:「我現在已經無法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先搬出去吧!我們儘快把手續辦了,相關的財產分割,請你的律師和我的律師談吧。」
「嘉茵,你就一點都不念我們的感情嗎?」他愕然地看向我,震驚地問道。
「陳序年,你現在最好還期盼我念點舊情,不然你我之間就不是好聚好散那麼簡單了。」
「什麼意思?」
「工作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傻嗎?你不想毀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吧?還有你那隻臭老鼠的。」
「你有什麼沖我來!陳嘉茵,你不要去找她發瘋。」
看吧!他的挽回,是不能涉及到她,多痴情啊!
我揚手又抽了他一耳光。
「發瘋?我他媽早瘋了,怎麼?這麼惦記記掛她,又扯著我不離婚是做什麼?表演型人格上線了?我告訴你,陳序年,我已經很克制了,我故意把媛媛支開。離婚協議書,你最好早點簽了。你要是不簽,那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簽。」
他頹靡地坐在旁邊的餐桌椅上。
我和他互相對峙著,像兩隻絕望的獸。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睛裡看見我的樣子,是那麼地猙獰。
可是都不重要了。
看到那些聊天記錄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06
陳序年最終還是沒有簽下那份離婚協議。
他拎著行李先搬了出去,說等我情緒穩定了再談。
哪怕我告訴他,我做出離婚的決定是很冷靜的,他依舊是不相信。
他問我難道不考慮媛媛了嗎?
我反問他:「你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想過你父親和丈夫的身份嗎?」
離婚的阻礙,我想過很多,但唯獨沒有想過最先幫助陳序年的是我的父母。
陳序年搬走的第二天,我爸媽就來了。
我爸在旁邊抽著煙。
我媽一臉擔憂地開口道:「茵茵,事情我基本都了解了,這個夫妻一輩子,難免有人有時會走神的時候,你不能分得太清,你們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在。況且你已經這個歲數了,真和序年離了,你以後怎麼辦?」
我的工作是自由職業,這兩天除去送媛媛上學,大部分時候我都在躺著。
總感覺很累,很疲倦,甚至到和陳序年的撕扯都要用盡我的力氣。
然而在這個時候,作為我的家人,我的血脈至親——
我沒有得到半點安慰,反而看到的是一個完全站在陳序年那邊的說客。
「能怎麼辦?沒有和陳序年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沒有活下去嗎?媽,我是一個成年人,我確定我確實和他過不下去了。你如果真為我好,就不要再給我其他的心理壓力了。」
「陳嘉茵,你幾歲了,還這麼意氣用事嗎?你馬上就快三十了,你可以不那麼自私嗎?媛媛才多大啊?你要讓她沒有爸爸嗎?你就眼裡容不下一丁點沙子嗎?」
「和我的年齡有什麼關係?難道我快三十了,我就沒有人權了嗎?離婚以後陳序年是會死了嗎?怎麼媛媛就會沒有爸爸了?我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委曲求全,你們就會給我頒獎狀了嗎?」
「算了,我說不贏你,你厲害得很。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陳序年你都容不下,我倒要看看以後有什麼樣的男人能夠包容你這樣的性子。」她拍了拍桌子,煩躁地起身就要離開。
我快步走到門口,給他們把門打開。
她看到我的動作,更加氣憤了。
「怎麼了?陳嘉茵,你現在是要攆我和你爸爸了嗎?你現在出息了?你老盯著陳序年的問題,就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問題嗎?你脾氣爛成這個樣子,有沒有想過別人也煩你。」她繼續攻擊著我。
仿佛她今天的到來,不是為了安慰一個婚姻受到傷害的女兒,而是驗證一道數學題一般,在她眼裡那麼糟糕的女兒,所以婚姻失敗是必然。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心裡的失望了。
「對啊!你這麼爛的女兒,以後會沒人要。可是她就算再沒人要,也還是要離婚的。因為這麼爛的人,她不需要誰要她,她自己可以要她自己。至於那麼好的陳序年,你那麼欣賞他,你可以試試看他願不願意當你的兒子,看他還願意認不認你們吧。」我無所謂地譏諷道。
「陳嘉茵,你在說什麼話?我和你爸爸不是為了你好,我們會大老遠地趕過來嗎?」
就在我和我媽聲嘶力竭的對峙中,我爸的煙終於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