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閨記完整後續

我一進門，腳步猛地一頓。

我想起了在這個家裡裝了一周的淑女模樣。

又想起方才在公園為了虛張聲勢，在那男人面前罵了不少髒話，還張牙舞爪地揮了好幾下拳頭……

我扭頭看了楚易一眼。

他可能都看到了。

使勁閉了閉眼，我同手同腳往房間走去。

「你的晚飯……」

我：「我沒什麼胃口，不用吃了……」

砰——

關上了門。

在床上躺了好久，我終於接受了自己在楚易面前形象已經破碎的事實。

算了吧，我想。

安安分分待段時間，然後找個藉口搬出去得了。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楚易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黎淺，我傍晚回來時買了糖炒栗子，你應該愛吃，我放你門口了。」

糖炒栗子？

我坐起了身。

朝門口喊了一句：「謝謝！」

肚子也在這時不聽話地咕咕叫了兩聲。

等門口徹底沒了動靜，我輕手輕腳走過去，把門拉開了一道縫，把栗子拿了進來。

幾顆栗子下肚，我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然後立馬給楚瑩發個信息。

我猛猛誇她，對我太好了！不僅把我怕黑的事跟楚易說了，還跟他說了我是糖炒栗子狂熱愛好者！

楚瑩的消息回得很快：「啊？我沒說過啊。」

「嘶，我哥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握著手機，把這條消息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愣住了。

8

想半天想不明白。

我決定親自去問他。

快步走到門口，我拉開了門衝出去，卻跟端了杯水剛從客廳過來的楚易撞個正著。

我被撞得一個踉蹌，而楚易……

杯子裡的水全灑他身上了。

胸前白襯衫被浸濕一大片，緊緊貼著皮肉，近乎透明。

我腦子嗡的一聲，想也沒想下意識抬手幫他拍了兩下：「對不起，對不起！」

……水被我抹得更均勻了。

我頓住了。

熱度從脖頸爬到了腦門，整個人跟個燒紅的鴨子似的，一動不動。

楚易抓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作亂的動作。

他掌心溫熱：「不要緊。」

他說：「我去換身衣服就好。」

楚易鬆開我的手，去解襯衫紐扣。

從他進房間去換衣服的幾分鐘時間裡，我把走廊上的水漬收拾乾淨了。

腦子也勉強恢復了能思考的狀態。

很快，他開門出來，我聞聲抬頭看過去。

楚易換了件黑色襯衫，顯得他整個人更高冷疏離了一點。

「剛剛怎麼那麼著急？有什麼事嗎？」

我聽見他問我。

深呼吸幾口氣，我直接道：「有，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他愣了一下：「什麼？」

我鼓起勇氣看著他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我怕黑？還知道我喜歡吃糖炒栗子？」

楚易回望著我，幾秒後，他笑了笑：「你怕黑是楚瑩前年無意間說的。」

「至於糖炒栗子……」

他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一點：「我上大學時，本地有一家很有名的糖炒栗子，每次我放假回家，楚瑩總會打電話提醒我給她帶幾包。」

「她本人不喜歡吃這種甜糯的零食，能讓她這麼上心的人，我只能猜到是你了。」

「黎淺，你可是楚瑩最好的朋友。」

我可是楚瑩最好的朋友……

可我居然想當她嫂子。

這兩句話莫名其妙從我腦子裡蹦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使勁搖了下頭，想把這念頭搖散了。

可不行。

我這種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之人的喜好，他居然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感動之餘，想當楚瑩嫂子的念頭好像更強烈了。

楚易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有。」我停頓了幾秒，抬頭看向他：「你是單身嗎？」

這事我早就跟楚瑩確定過，但現在，再確定一次也不要緊。

楚易非常明顯地愣住了。

好幾秒之後，才點了下頭。

我心臟跳得快要蹦出來，臉上卻一派平靜。

我點了點頭：「那我跟你說個事。」

楚易：「什麼？」

「我喜歡你。」我說：「我準備追你。」

楚易微微瞪大了眼睛。

這是我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麼顯而易見的驚訝表情。

幸好，沒有反感和厭惡。

我一鼓作氣說完。

「具體怎麼追我還不知道，我得想想。」

「但我肯定不會隨意騷擾你，這點請你放心！」

「你也不用現在就回應我，畢竟現在就要你回應，那成功率太低了……」

「我不是突然心血來潮，其實我喜歡你挺久了。就是覺得都沒爭取一下就放棄了，這也太慫了……」

我語速很快，聲音很低。

近乎自言自語。

「其他問題沒有了。」

我朝楚易點點頭：「那……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轉身，進房，關門，一氣呵成。

靠在門上，我聽著外面的動靜。

楚易在我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回到自己房間。

我終於得以順暢呼吸，長長吐出一口氣。

瘋了嗎？

也許吧。

但循規蹈矩了這麼多年，瘋一次的感覺也挺好的。

9

我以為我會激動得睡不著的。

可沒想到一夜無夢，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早上，楚易起床的時候，我已經精神抖擻地做好了早餐。

「鐺鐺鐺！愛心早餐！」

我朝楚易笑了笑：「我廚藝不錯的，你可以嘗嘗！」

「不想吃也沒關係，放在那，我下班回來後會解決它！」

楚易愣了愣：「……謝謝。」

我今天有早會，得早點去公司。

我拎著包風風火火出門的時候，楚易剛洗漱完，我看到他站在餐桌旁，垂眸看著桌面。

看不清他什麼表情。

哦，愛心早餐是真有愛心，雞蛋、吐司，吐司上面的番茄醬，都是愛心形狀。

我站在門外，給他發了條微信。

「今天天氣微涼，出門記得添衣哦。」

再加上我精心收藏的小貓表情包。

嗯，完美。

……

我沒追過人，但意外地，面對楚易，我無師自通。

我很怕給他造成困擾，所以時刻都有在注意他的反應。

我發現，他會吃完我的愛心早餐。

會給我發信息道謝。

我時不時給他發的消息，他也都有回應。

甚至在某一天會跟我開玩笑——

那天清晨，我正琢磨著要怎麼給今天的早餐擺個新造型，身旁猝不及防出現了一個身影。

伴隨著剛睡醒時沙啞的聲音：「原來那些奇特造型的藝術品是這樣誕生的。」

我嚇了一跳，扭頭看著他。

楚易穿著睡衣，臉上帶著一絲睏倦，頭髮也是凌亂的。

可眼裡卻帶著無可奈何的笑意。

我非常抱歉：「把你吵醒了嗎？對不起，我下次再小聲一點。」

楚易搖了搖頭：「沒有，我自己訂的鬧鐘。」

他說：「早起真難受。」

我下意識：「是的。」

「所以，以後多睡一會兒吧。」楚易笑了笑：「你還得上班，睡眠對你來說是很寶貴的。」

我一時分辨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變相的拒絕，還是……

「明天的早餐我來做。」

他說。

「大藝術家別嫌我的早餐造型難看就好。」

哦，不是拒絕。

而是我的追人計劃有了初步成效。

好耶！

10

追楚易，我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我從楚瑩那旁敲側擊知道了他的很多喜好。

他喜歡看的電影，喜歡聽的音樂，喜歡吃的菜系。

所以為他準備的每一個驚喜總是恰到好處，讓他難以拒絕。

……

就這麼相處了一個月。

我已經能自然地靠在他的房間門旁問他：「明天有一部喜劇片上映，等我下班後，我們能一起去看嗎？」

楚易愣了一下：「喜劇片？」

他不太喜歡喜劇片，這我是知道的。

我點點頭：「嗯，我喜歡看喜劇片。」

「所以，一起去看嗎？」

楚易正在收拾電腦桌面的手頓了頓。

他抬頭看過來，與我四目相對。

我抱在胸前的手掌微微握緊，有些緊張地放緩了呼吸。

幾秒後，他的笑意浮上眼眸：「行啊。」

「想看什麼場次？我來買票。」

我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裡的小人已經跳起來衝著空氣揮了好幾下拳頭。

……

第二天還沒下班時，我收到了楚易發來的消息。

他說他跟幾個朋友聚會，大概六點結束，讓我在公司附近的一個路口等他，他來接我。

我沒太在意。

到了約定的時間點，我拎著兩杯奶茶到達了他所說的路口。

然後就看到了楚易和他的三四個朋友從一旁的餐廳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而後小跑過來：「等很久了嗎？」

我搖頭：「剛到。」

他剛要說話，就有人在不遠處喊他：「楚易，你把我車停哪了？我找不著了。」

楚易應了一聲，對我說了句「稍等」，然後快步往那邊走去。

他一離開，旁邊原本還在說話的三個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我也一眼就看見了其中的一個女生。

原因無他，她長得太漂亮了。

身材很好，五官明艷。

她好奇地看著我：「妹妹，你喜歡楚易啊？」

我一愣，呆呆地點了下頭。

另外兩個男生驚嘆：「還真是，還是小夏有經驗……」

他們這麼一說，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當年楚瑩說他哥疑似戀愛的時候，偷偷給我看過那位性感長腿美女的照片，就是眼前的小夏！

小夏……曾經也是楚易的追求者。

小夏瞪了他們一眼，他們便連忙噤聲。

正好叫的車來了，兩人朝我們打了個招呼就鑽進車裡，揚長而去。

原地只剩下我們兩個女生。

小夏很自來熟地走過來跟我站在一起，伸手遞給了我一顆薄荷糖。

她問我：「楚易很難追吧？」

我搜尋了一下楚易的身影，沒找到，面對小夏的詢問，我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小夏笑了笑：「不用緊張。」

她朝我亮了亮中指的戒指：「我前年就結婚了，現在跟楚易是朋友。」

她聲音頓了頓，嘆了口氣：「不過以前追他的時候，我非常有挫敗感。」

我愣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他太優秀。」小夏聳了下肩，「追著追著，很容易自己就先放棄了，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他也不給你任何希望，拒絕得直截了當。讓人覺得再怎麼追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你會有這種感覺嗎？」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

「沒有。」

「追逐他的過程，讓我覺得很高興。」

似乎沒想到我的回答，她明顯錯愕了一下：「為什麼？」

「楚易很優秀，還很心細，他記得身邊人的喜好，會考慮對方感受。」

「我越追他，就越能發現他的好，越覺得自己眼光不錯。」

「而且，我也不差。」我笑了，「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真的還不錯。」

「我善良、坦誠、努力，我高考時是全校第一，考到了國內最頂尖的大學，拿了很多獎學金，大學畢業就進了 500 強企業，是前輩們都誇讚的後輩，他們都說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哦，我還有世界上最好的閨蜜。」

「拋開原生家庭，我已經過上了我能過上的最好的生活，我覺得我挺棒的。」

小夏怔愣地看著我，看了好久好久。

然後一下子笑了，笑容純粹，不帶有任何嘲弄。

「是的，你很棒。」

「你讓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我挑眉看著她。

小夏說：「我沒能追上楚易，不是我配不上他，是我們不合適。」

我：「是的，你們不合適。」

小夏：「那你覺得你跟楚易呢？」

我毫不猶豫：「挺合適的。」

小夏哈哈大笑，笑聲非常愉悅。

「我有點想跟你交朋友了。」

我故作驚訝地看著她：「啊？我以為我們已經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而後視線掠過我的肩膀，看向我背後：「喂，這妹妹太有意思了！」

「好好珍惜！」

我一愣，轉頭看過去。

楚易站在我背後三米遠的地方，靠在車上，也不知道偷聽了多久。

他注視著我，眼底帶笑。

11

今天的這部喜劇片還挺好看，我被逗樂了好幾次。

看完電影出來，坐進車裡，我隨口詢問楚易的觀影體驗：「你覺得這電影怎麼樣？」

楚易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不知道。」

我疑惑地扭頭看著他：「嗯？」

楚易開著車，目視著前方：「腦子裡一直在回想著某人傍晚時說的話，所以看電影的時候總是分神，在這種狀態下，我不好對它做出評價。」

他口中的「某人」……

我毫不懷疑，他說的是我。

我扭頭看向窗外，燥熱慢慢順著脖頸爬了上來。

那些毫不謙虛、洋洋得意的自誇果然全都被他聽見了，這讓我覺得有些羞赧。

我沉默著不接話，希望能自然跳過這個話題。

可楚易沒能如我的願：「我覺得，你有句話說錯了。」

我一愣，下意識絞緊了手指。

臉頰更燙了，腦子裡瘋狂回想著我哪句自誇太過離譜……

楚易漫不經心地開口：「黎淺，我沒那麼細心，無關緊要之人的喜好，我不可能會記得住的。」

我反應了足足十秒，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錯愕轉頭，我緊盯著他的側臉。

「別這麼看著我。」

楚易說：「我開車要不穩了。」

我也不知道該看哪了。

無所適從地四處看了看，最後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

……

車子停進車庫，我跟楚易誰也沒有下車。

車庫寂靜、昏暗，在這種情況下，緊張、尷尬、曖昧的氣氛會迅速蔓延。

幾秒後，是楚易率先打破了沉寂。

「需要我跟你解釋一下嗎？」

我一愣：「解釋什麼？」

楚易轉頭看向我：「我先前說的那句話。」

沒等我的回應，他就把他的那句話更為直白地翻譯了一遍：「對我來說，黎淺，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我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楚易笑了笑，似乎回想到了什麼事。

聲音變得很輕。

「第一次記住你的名字，是在我高二的時候，楚瑩回到家，說自己交到了一個好朋友。」

「那天她特別興奮，說這個好朋友叫黎淺，明明自己過得也不容易，卻會把早餐分給流浪貓。她說，『黎淺』這個名字真好聽，像清晨的陽光，聽著就很溫暖。」

我怔住了。

那是我和楚瑩初中剛認識不久的事，我早已忘記，沒想到卻以這種方式，在那麼早的時候，就烙印在了楚易的記憶里。

「後來，」楚易繼續道，目光似乎透過擋風玻璃，看向了遙遠的過去，「我經常聽她提起你。說你今天又吃了什麼，長高了一點，成績進步了，或者又被誰欺負了，她怎麼幫你『報仇』的……楚瑩很挑剔，尤其在交朋友方面，但她真的很喜歡你。」

聽著他的這些話，我愣了很久。

是啊，我早該想到的。

以楚瑩的性子，在她家裡，我的名字確實會經常被她提及。

「我一直都挺感謝你的。」

我不解地看向他。

楚易嘆了口氣，聲音多了些無奈：「從小到大，楚瑩其實都挺孤單的。」

「我們爸媽忙，沒有時間照顧我們。而我跟她又是相差五歲的兄妹，有很多話，很多事，我都不方便說和做。」

「楚瑩高一那年，她因為早戀被我爸說教了一頓，在雪夜自己跑出了家門，我找了她好久，最後是在附近的一個公園找到她的。」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楚易笑了笑：「那時，你蹲在她面前，給她手裡塞了個熱騰騰的烤紅薯。自己卻穿得單薄，凍得原地直蹦噠。」

「楚瑩沒消氣，可還是乖乖回了家。她怕她再不回家，就把你給凍壞了。」

他說的這些話，讓我腦海里塵封許久的記憶一下子又變得鮮活起來。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楚易轉頭看過來，猝不及防開口：「黎淺，四年前加我的那個『AAA 快樂郵遞員』是你吧？」

我的笑聲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臉上，錯愕地抬頭看著他。

12

四年前，我大三。

那年六月，我跟著學校老師一起去 A 大參觀學習。

這個機會是我自己爭取的。

因為 A 大是國內最頂尖的學府，百年老校，底蘊深厚，很值得觀摩學習。

還因為，楚易在這所學校讀研究生。

跟著老師參加完學術研討會，他讓我在校園裡隨便轉轉。

我目標明確地轉去了楚易所在的建築學院。

我抱著僥倖的心思，想著能不能偶遇到楚易，卻沒想到，我運氣極好，正好碰到了他們學院在給大三學生開考研諮詢會。

而楚易，是來答疑解惑的研究生學長。

我戴著口罩混跡在教室角落。

沒人注意到我。

那也是我第一次，明目張胆地注視著閃閃發光的楚易。

學生們的問題層出不窮。

除了楚易，還有好幾個研究生學長學姐一同過來。

楚易好像有事，在這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後就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