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照法律流程的情況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徐明遠和王美娟的所有名下帳戶都被凍結。
他們之前住的房子也被強制搬上拍賣場。
王美娟試圖變賣最後幾件首飾都被認定為轉移財產,遭到了嚴厲的警告。
催錢的信息和電話無孔不入的鑽進他們的生活,鄰居的指指點點,親戚朋友的避之不及,都讓這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關係更加支離破碎。
我並沒有刻意的去關注他們的慘狀。
但總會有一些人會通過各種渠道把他們的信息傳到我的耳朵里。
聽說徐明遠因為受不了巨大的壓力,突發腦溢血了。
雖然搶救回來了,但也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後遺症,需要長期服藥和康復治療,這一筆費用可不少。
王美娟為了照顧徐明遠,四處打零工,累的不成人樣,昔日保養得當的貴婦形象早已蕩然無存。
現在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老了十歲左右。
而徐晴,聽說她男朋友徹底跟她劃清界限,她本人也因為老賴子女的身份找不到心儀的工作,最後好像去了一個小縣城,具體去做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
他們真的如我所願,活成了社會邊緣的螻蟻,在貧困、病痛和屈辱中掙扎,看不到對未來的希望。
這,或許就是他們應該得到的報應。
7
半年後的某個晚上,我參加完一個商業酒會,司機送我回家的路上。
等紅燈的間隙里,我無意間看向車窗外。
路邊有一個骯髒的垃圾桶,旁邊是一位頭髮發白、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她正在費力的翻撿著垃圾桶裡面的塑料瓶和紙箱。
她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花棉襖,動作遲緩而麻木。
雖然燈光昏暗,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張臉。
王美娟,我的親生母親。
她似乎有所感應,抬起頭,渾濁的眼眸看向我坐著的價值不菲的豪車。
車窗貼著深色的防窺膜,她並沒有看到坐在車裡的我。
綠燈亮起,車子緩緩啟動。
後視鏡里,她的身影越來越渺小,最後消失在轉角。
我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沒有快意,也沒有同情。
就好像只是看到一幕與自己無關卻早已註定的悲劇結局。
回到空蕩而奢華的公寓,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這個城市最璀璨的夜景。
萬家燈火,是所有人溫暖的港灣。
我曾是那片燈火之外,黑暗的角落中最卑微的塵埃。
現在,我站在了頂峰之處。
那些曾經將我推入深淵的人,正在他們的泥潭中深陷,永世沉淪。
我舉起酒杯,對著玻璃上自己的身影,輕輕碰了一下。
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房子裡迴蕩著。
我輕輕開口:「敬你,林薇。」
「敬,重生。」
8(番外)
一切都在往前走。
對於徐明遠他們的動向我早就沒關注了。
直到陳律師僵徐明遠那份死亡通知的複印件放在我桌面上。
「林董,徐明遠昨天凌晨在醫院去世了,是併發症引起的器官衰竭。」
我低頭看著那張薄薄的紙,目光掃過「徐明遠」三個字,以及後面冷冰冰的「已去世」。
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不痛,但還是有點難受。
徐明遠死了。
這個給了我生命,有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就這麼悄無聲息沒了。
「他後事怎麼辦的?」
我毫無波瀾的問道。
「王美娟女士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無法操辦後事,醫院那邊也沒聯繫上徐晴。」
「醫院方面會按照流程,將遺體送去殯儀館,後事大機率會由街道那邊接手。」
陳律師平靜地彙報著。
「知道了。」
我將那張死亡通知書撕碎扔去垃圾桶,臉上沒有任何難過。
我沒有去殯儀館看徐明遠最後一面,畢竟去了也只是給他添堵。
徐明遠死後,王美娟據說也徹底瘋了。
她每天都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坐在以前我們一家住的小區的花壇邊上,逢人就傻笑,還對著布娃娃說:「你看,這是我的薇薇,多乖,多漂亮。」
有時她會突然衝到馬路上,指著路過的車輛大聲尖叫:「喪門星,她是喪門星,給我撞死她。」
她的行為讓附近的令居很困擾,都報警好幾次了。
警察看她可憐,有神志不清的,只能聯繫救助部門。
可她每次都是剛被送進去,沒多久就會偷偷跑出來,繼續抱著那個叫薇薇的布娃娃在附近遊蕩著。
聽到這些時,我正在插花。
鋒利的剪刀準備剪斷玫瑰的莖幹,卻沒想到剪到了我的手。
紅色的血液從指尖溢出。
喪門星。
她可真是瘋了都還念念不忘我是「喪門星」。
我扯過一張紙巾, 慢條斯理的擦掉指尖上的血, 然後將那朵開的正艷麗的玫瑰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髒了的東西,不配進入我的生活。
至於徐晴,有人說她去了南方的某個小縣城, 在洗腳城做見不得人的那種事。
也有傳聞說她跟了一個暴發戶, 但沒多久就被金主知道她是老賴的女兒, 然後被甩了。
後來被人認證, 她跟了一個長途貨運的司機。
那司機的年紀比她大不少,還離過婚, 脾氣暴躁,喝醉了還會打人。
她跟著他四處奔波,居無定所。
最後一次得知徐晴的消息,是在一年後。
一個悶熱的夏天夜晚, 我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接起來後, 對面是一個帶著濃重口音, 語氣粗魯的男人聲音。
「你是徐晴姐姐嗎?」
我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秒, 皺著眉沒回答。
對方也不在乎, 而是自顧自的說下去:「我這是縣醫院,你妹妹徐晴她快要不行了,醫藥費還欠著,你趕緊打錢過來,不然我們就停藥了。」
「她怎麼了?」
我淡淡的開口問道, 語氣冷漠的不像是關心家人的態度。
男人啐了一嘴,語氣帶著鄙夷:「還能怎麼了,被她男人打的唄。」
「那狗日的,下手沒輕沒重, 直接把人打到脾臟破裂內出血, 送來的時候都只剩半口氣了。」
「真是晦氣, 你趕緊打錢吧,不然人要保不住了。」
接著電話被掛斷,沒一會一條帶著銀行帳號的信息發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徐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照片。
我看著地圖上那個男人說的縣城名字, 那是⼀個我從未聽過, 在地圖上要放⼤很多倍才能找到的⼩地⽅。
徐晴,脾臟破裂,快不⾏了。
這幾個詞組合在⼀起,再看著手機上的那張照片。
她獨自一⼈在他鄉奄奄⼀息的躺在病床上, 身邊沒有親人, 沒有朋友。
她會不會在意識模糊的時候想起⼩時候?
想起那個永遠穿著漂亮裙⼦, 享受著父母全部愛意的⾃己?
想起那個只需要⼀個無辜的眼神,就能輕易奪⾛我⼀起東西的⾃己?
她現在會在後悔嗎?
後悔當年在父⺟面前的爭寵?
後悔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我犧牲換來的融洽?
或許會吧。
也或許不會。
但那都不重要了。
我最後刪掉了那條簡訊,拉⿊了那個號碼。
沒有給那個帳號匯過去一分錢。
幾天後,助理向我彙報其他事務的時候, 順帶提了一句徐晴的事。
他說, 徐晴在那天晚上死了,而打她的丈夫也被當地警⽅控制住, 問我需不需要介⼊處理。
我搖了搖頭。
沒必要。
人死如燈滅。
所有的恩怨都隨著死亡⽽變得煙消雲散。
我沒有叫⼈打聽她葬在了哪⾥,也沒有過問打死她的⼈會有什麼懲罰。
因為,一切都早已跟我沒關係了。
我接下來只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