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手臂,眼角眉梢舒展開。
「過來,讓我抱一會。」
我蹬掉拖鞋,與他一起擠在吊籃藤椅里。
又年長長吁出一口氣。
我也長長吁出一口氣。
我笑出聲,拿額頭撞撞他的腦袋:「你在感慨什麼?」
他喟嘆:「還好是虛驚一場。」
「巧了又年!我感慨的也是這個。」
萬幸是虛驚一場啊,我得信守承諾,給 0581 寫三萬字好評。
四目相對,劫後重生的歡喜蓋過了驚,我蜻蜓點水地碰了碰他的唇尖,炙熱的唇舌追上來。
月光靜謐,風好溫柔。
我倆座下的藤椅,也應景地吱扭了兩聲。
噼里啪啦——
藤椅上方不鏽鋼的管臂不堪重負,斷了;小桌也被帶翻,碗筷盤子碎了一地。
我光著腳探出去找拖鞋,不等落地,已經被又年箍著膝窩抱了起來。
「別踩,有碎瓷片。」
我爸媽被動靜驚醒,急吼吼地跑出來。
「怎麼啦?小晴!你跑陽台幹什麼呀?」
隔著一道陽台門,我親愛的爸媽震驚地站定了。
全身上下只一條大褲衩的我爸。
穿著大紅牡丹真絲睡裙的我媽。
光著腳亂七八糟的我。
還有托著我屁股將我穩穩抱在懷中的野男人。
……我們一家四口,齊齊傻在當場。
我仰頭望望星空,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個夏天的尾巴,可真美好啊。
6
「噢……小顏今年二十五,職業是丞相啊。」
「噢,通讀經史子集,還學過十多年武。」
「噢,沒有小妾,也沒有通房丫鬟。」
我爸撓著掌心,艱難開口:「冒昧問一下,小顏你沒成過家吧?你們古人,這個歲數……?」
又年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接受老丈人盤問,他緊張得每根頭髮絲都要立正了,求救般望向我。
成親前的六禮,我們少了三樣。
沒找媒人向女方的爹娘提親,沒合八字沒合名,也沒有雙方爹娘翻著曆書為我們定婚期。
這些全是禮部操辦的,保證大禮不出錯,小節都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
又年心懸著落不了地,怕我爸媽不認他這個女婿。
我拍拍他肩膀。
「爸,媽,鄭重介紹一下——我相公,成親兩月了。」
我的老父母嘴上上了發條一般,艱難地咧開嘴,硬擠出了「啊—哈—哈」三聲。
我媽那眉眼,明顯藏著心事想跟我聊聊天,可已經凌晨三點了,我要困死了。
我把媽媽的枕頭被子抱回她和爸爸的主臥去,拉著又年進了我的屋。
「這……小魚,這不妥。」
他以氣聲說。
我倆分明同床睡過那麼久,進了我的屋,又年反倒不敢四處看了。
在我床邊打了個地鋪,輕手輕腳地躺下,生怕發出一絲動靜來。
我嘿嘿直笑。
「沒事的,我們這時代的人不習武,隔著一道牆什麼都聽不清的。」
「真的?」
「那當然,我怎麼捨得忽悠你?」
我趴在床邊探出頭,勾著他的手指, 怎麼也望不夠。
第二天清早, 新的洗漱用具、睡衣內褲已經放在了我房門前。
「多謝伯父,多謝伯母。」
又年行了個極莊重的拜禮。
我爸媽,職業使然,兩人情商都挺高。頭三天各種含蓄的旁敲側擊,意圖把又年的底兒摸個透。
又年啊,用五分心做事都能滴水不漏, 更別提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時候。
我抱著水果碗坐旁邊,吃完梨子喝汽水,吃完肉脯啃菠蘿。
聽著他們兩邊打機鋒,別提多有趣。
我爸取出一餅客人來時才捨得喝的熟普,先走一枚起手炮。
「聽說古人茶道精妙,又年可懂茶嗎?」
又年雙手接過來那塊茶餅, 也含著笑回:「家父極愛茶,我自小耳濡目染, 也學到些皮毛。」
那茶餅有些年份了, 只傷了一塊皮, 壓得梆硬。要施勁按幾下,再拿茶針小心撬下來兩片, 剩下的儘量別弄散了。
煮水、燙杯、洗茶……
我爸不露痕跡地朝我媽點點頭。
翻譯一下他的心聲就是:老婆啊,這看起來是真的古人,大戶人家出身的沒跑了。
接著換成我媽問, 也是笑眯眯模樣。
「你們年輕人呀談戀愛是好事,小晴這兩天與我講你們的故事,聽得伯母是淚眼汪汪。可這婚姻大事, 不是兒戲……」
我也想聽聽又年怎麼說。
手扶上他右肩,無聲地給他遞了兩分底氣。
又年聲音比平時還要穩, 堅定又坦誠。
「我知婚姻不是兒戲。我雙親都逝去了, 婚姻大事是我一人拿定的主意。」
「當初家業盡散,也熬過一段苦日子。給小魚的聘禮一百零八抬,未敢儉省半分, 都是我在這三年里白手攢下的。」
「如今我初來異世, 又成了身無分文的模樣。伯父伯母若有顧慮,且等我一二年,等我重新攢一筆銀子,厚禮為聘。」
「我娶小魚, 此生不渝。」
我媽感性, 聽完抹了抹眼睛。
「阿姨不是嫌你貧。你有這份心, 小魚也獨獨喜歡你, 阿姨沒有不開心的道理。」
「只是我們這時代呀, 變化太快。你們那時兩千里路跑死馬,放現在,幾個小時就能飛過去;你找小魚三年才找到她, 放現在, 也就是一份尋人啟事的事兒。」
「時代不同,患難時的情啊愛啊都會變得稀薄。你們兩人試著過一過現代的日子,過得好了,阿姨出錢給你們補辦婚禮。」
我放在又年肩膀上的手, 感覺到他肌肉慢慢放鬆下來。
「那,我且先出去賃個宅院?」
我媽跟我爸默契地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就在家裡住下吧。」
嘿嘿嘿嘿嘿。
老爸老媽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