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到宿主意圖干預重大事件進程,這將導致歷史發生偏移的嚴重後果,請在完成『記錄康厲帝登基』的任務後,即刻回到公司接受問訊!】
又是這樣……
無力感幾乎要擊碎我。
我想崩潰,想吶喊,想發瘋一樣朝著白玉階狠狠踢兩腳。
可最終,我還是得擦亮眼睛,張開雙耳,做回這個忠實的攝像頭。
沉默地記錄史書上一筆帶過的厲帝登基史。
03
停朝半月,新帝在萬眾矚目中登上了皇位。
百官山呼萬歲,誰的臉上也不敢露出質疑。
五爪金龍袞袍好大,要兩個人才能展開。三殿下卻不許別的侍女近身,只站在我面前,展開雙臂,要我一人給他戴冠系帶。
寬闊的肩膀,窄緊的腰腹,繡著水浪山石圖案的下擺……
我踮著腳,又蹲下身,一寸寸地仔細撫平他衣上褶皺,拍攝、記錄,頭一次觸摸真實的龍袍細節。
將要正好朝服時,他開口。
「這些天,我讓十叄去查你的來處。」
「……殿下查到了什麼?」
我不敢對上他的眼,不敢去分辨他眼底是幾分的怨恨惱火。
他慢慢開口。
「起初,我以為你是誰派來的細作。父皇疑我,兄弟懼我,宮裡宮外多的是人想殺我。一個貌美的細作埋伏在身邊,我想,也沒甚麼的。」
「十叄去查了。」
「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查不到。」
「你是上天派下來的仙女麼?」
我噗嗤被他逗樂,笑個不停。笑著笑著卻笑不出了。
我倆啊,相識已有五年,朝夕相伴都有三年之久。
可這樣面對面地望著,還是第一次。
「我不是誰養的細作。」
「我是為你而來的。」
看著你成長,看著你變強,填補史書里關於你的空白。
他望著我的眼睛,低笑了聲。
「壞東西,又要哄騙我。」
我的心立刻墜下去。
……是了,我說過那麼多糊弄他的話,他怎麼還敢信我?
他手中握著天下驛路,有天下最好的情報員,就算一塊石頭的生平由來都能查得清清楚楚,更遑論是一個大活人。
我把自己的信任值生生磨沒了。
我知道,也想得通,可還是眼睛發酸。
他手指搓了搓我赤紅的耳朵,熾熱掌心貼在我臉上,燙得我一動不敢動。
「……既是騙子,怎麼不騙我更久些?」
我驚怔抬頭,一顆心又劇烈地跳起來。
他扯下腰間的金朝帶,兩端縛緊我的腰,強勢而無法拒絕的,逼我一寸寸挪著腳步走入他懷中。
「我當上皇帝了,天下沒人敢欺我瞞我了,只留給你一人騙。」
「你意下如何?」
我……
我真是,眼淚止不住地往外飈,他又箍著我的雙手不許我抬手,擦都不准擦。
這狗男人,就看著我哭,看著我眼淚鼻涕嘩啦啦流!
像是要透過這狼狽,來抓我的一顆真心。
「徐妙,是真名麼?」
我咬著嘴唇說是。
他一雙冷峻眉眼裡漾開笑,含著這兩字在舌尖滾了一圈:「妙妙。」
怎會有這樣的皇帝?
明知我蒙蔽、我虛假,我以情為絆,謊話連篇,從頭到腳除了「徐妙」這個名字是真的,我還有什麼是真的?
我再不想生疏地喊他「殿下」,再不想仰視他,不想隔著人群去望他一天比一天孤寂的眉眼。
「喻凜。」
「……嗯。」
「阿凜。」
「嗯。」
「晏如。」
「嗯。」
我喊他的名,喊他的字。聽著他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應聲。
也聽著他嘆息般,忍著委屈落了句:「別喚了,換哪個名,我都心悅你。」
我又淚崩了。
掐斷鬼叫的系統,圈著他的脖頸跳進他懷裡。
他順手撈住,大掌托起我的腰臀,繞開盤龍柱,一路以肘頂開層層紗幔,從外殿走進寢宮。
也任我居高臨下地坐在他腰腹,低頭彎腰吻下去。
我抓過他捆我的那條金朝帶,蒙住他雙眼。
「你不准看我。」
「我不長這個樣子,你不許看我!」
他如何聽得懂?他怎麼可能聽得懂?
卻還是閉上眼任我肆意妄為,唇角勾起笑來。
「隨你什麼樣,你想如何就如何。」
宮內賀新帝登基的禮樂聲不停,什麼先帝駕崩,國喪期間滿殿縞素,我們倆什麼也不顧了。
外殿的奴僕全部退走,夜裡的鳴蟲也似得了旨,不敢再吭聲。
天地間,便只剩我與他的聲音。
熾熱的,痴迷的……
我十指扣住他雙手,伏在他身上起伏。
痛極,也暢快至極。
有那麼幾個瞬間,我甚至忘了自己從哪兒來,要做什麼,又不該做什麼。
什麼綱常倫理道義守則,我全拋到了腦後去。
……
可理智,總會在黎明時分回籠。
宮內的晨鐘響過第一聲。
他啄去我額角的汗,「我立你為後?」
我失色:「不行。」
「那,立你為妃?」
只心動了一剎那,我又搖搖頭,擔不起這個風險。
他埋在我頸窩裡深深一嘆:「無媒無聘,就要這麼不明不白地跟了我麼?」
我摩挲他頸上的抓痕,裝傻不答。
他好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睡得很沉,半張臉埋在玉錦枕里,呼吸清淺。
我捨不得碰他,怕吵他睡覺,便拿目光作筆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
那陣子每個夜晚,我們徹夜歡好,睡一天少一天似的,非聽到三更天的更聲絕不肯停。
白天他去上朝,我就帶著系統去偷日事官的小冊,抹去上邊關於我的每一筆痕跡。
我藏在寢殿,白天從不敢出門,兢兢業業地扮演深宮中一個沒名沒分的無名氏。
系統愁眉苦臉:【承寵記錄都寫了十幾頁了,這也不是辦法啊。】
「嗯,我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