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門口,依舊保持著優雅與矜貴,淺淺問道:「不邀請我進去吃個早飯嗎?」
我猶豫了。
恰好我外婆出來。
她以為是我的追求者,非常熱情地把傅斯延請了進去。
在飯桌上,我低頭吃飯。
我外婆跟傅斯延聊天,他耐心作答,教養極好。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
當然,作為一個女伴,也並沒有必要。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麻雀變鳳凰的事情都是電視劇演來給大家造夢的。
真正的現實,王子一定會跟公主生活在一起。
並最終有個人人艷羨的結局。
吃完飯後,我送傅斯延出去。
在花園裡,他看到我外婆種的菜,笑了笑。
可能是沒有了之前那層關係,我問他:「笑什麼?」
他的目光轉而面向我:「只是覺得這種日子也挺不錯的。」
我沒回答。
因為我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但我不想問。
成年人,有的事情不用了解得那麼透徹,反而對大家都好。
臨走時,他從包里掏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我的手裡。
然後轉身上了車。
他俯身的時候,我恍然看到他的脖子裡露出了一個熟悉的戒指。
打開盒子,我的那枚戒指也被做成了項鍊。
靜靜地躺在盒子裡。
不知道怎麼的,腳下發軟,我蹲在地上,淚流滿面。
19
電影是在第Ţůₒ二年上映的。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我經郭導演的介紹,去另外的電影組裡演過幾個帶感的女二女三角色。
跟我之前演電視劇的手法完全不一樣。
遇到了很多困難。
也被質疑過。
郭導演告訴我:「別慌啊,慢工出細活,一分耕耘就會有一分收穫,別去想以後,把當下做好,未來就會給你答案。」
《新生》票房預售的時候,我緊得不行。
這種影片在國內算是比較大尺度的了。
為了過審,刪掉了一些激情戲。
我才恍然回過神來,當年傅斯延不要我接這部戲的原因。
預售票房打破了文藝片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
首映的時候,也得到了專業領域人員的好評。
電影上映後,很多人開始認識我。
也有之前的粉絲驚訝於我的轉型。
紛紛為我打 CALL。
但是文藝片的受眾群體不算太大,所以能取得這個結果我已經非常知足了。
於是郭玉導演邀請我二搭了她要拍的新電影。
一個女性犯罪題材。
我欣然同意,但又擔心自己的長相會有局限。
她說,長相不會設限,是自己對自己設限了。
一句話讓我醍醐灌頂,於是投入到了高強度的訓練中。
卻在要進組的時候,碰到了安倩。
只不過才兩年的時間,她變化極大。
她早已沒有了當時的意氣風發,在別的劇組裡做打雜工作。
看到我時,她慌忙躲閃,我問了問經紀人。
她說就在我被打後沒多久,安倩就在黃老闆那兒失了寵。
本來她為人處世就不太行,之前就得罪過不少人。
於是紛紛對她落井下石。
這個圈子裡,人脈固然重要,但人品也不可或缺。
是她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原本就算沒有關係,靠點知名度去參加些商演,去網劇里演演角色,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所以,人吶,在高處要懂得謙卑,在低處也不能自卑。
這個世界多的是風水輪流轉,多一些善意,說不定在跌落谷底的時候還會有人拉一把。
經紀人繼續說道,「黃老闆你還記得嗎?之前還讓你去陪酒的。得虧當時有傅總,那次你被打,多多少少還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有這件事。」
經紀人嘆了一口氣:「我也是聽人說的ţŭ̀⁹,不過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經被查了,據說現在還關著呢。」
心下一驚。
我突然想到那晚從衛生間出來後,傅斯延說的話。
原來,他真的是,說到做到。
《新生》在上映第二年的時候,我獲得了最佳新人的提名。
雖然沒得獎,但我真的很開心。
恰好新電影Ṫù₉也上映。
我好像自從脫離了那個牢籠後,便終於發現了原來還有更廣袤的天地。
30 歲的時候,我終於憑藉這部女性犯罪電影獲得了最佳女主角。
當我拿起獎盃的時候。
恍然又想起了 19 歲那年,我拿起獎盃在鏡頭前說的話。
那個時候,我只想讓外婆過得好一點。
現在,我的所有目標都已達成。
卻已經過去 11 年了。
而就在舉辦慶功宴的時候,傅斯延來了。
20
上次見面是兩年前了。
京城說大不大,這幾年我一心扎在劇組裡,沒再參加商業活動,所以能碰到的幾率少之又少。
但這次慶功宴確實是避無可避。
他端著酒杯來到我的身邊時,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跳亂了幾拍。
「恭喜你。」
我酒杯低了低,淺淺微笑:「謝謝傅總。」
這幾年,還是偶爾會從別人嘴裡知道他們的消息。
據說傅斯延已經坐穩了傅式集團的位置,那些不支持者,早已解決完畢。
而黎萱呢,在父親去世後,順利成為了黎家產業的實際掌控者。
京城人人都說,這一對夫妻,簡直是雷厲風行,鐵血手腕。
是啊,他們應該都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吧。
沉默了片刻。
傅斯延淡淡開口:「我跟黎萱離婚了。」
我心裡猛地一縮。
他走近我一步,拉著我的手腕:「這次我們清清白白在一起,好嗎?」
宴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晚他說:「跟著我,你願不願意?」
那個時候,我是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啊?
誰能拒絕得了 27 歲的傅斯延呢?
可 10 年過去,我也不再是 20 歲的青春少女。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微微一笑:「傅先生,不好。」
他蹙眉。
我喝了一口酒靜靜說道:「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麼依舊還要去工作,還要去拍廣告,去拍戲嗎?明明你給我的已經夠我用一輩子了。」
「因為我不想成為你的附屬,不想成為一個物品,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就像第一次橋牌桌上的樣子。
我們只是男人遊樂的籌碼。
根本沒有選擇權。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我不去努力,你永遠不會平視我,我不會有像今天一樣跟你平等站在一起的機會。」
我淺淺笑著:「我永遠不是你的第一選擇。你的第一選擇是家族利益,是你自己。我排在第幾呢?」
「傅先生,如果下一次,在家族和我之間必須要犧牲一個人的話,你會怎麼選?」
他沉默。
而沉默,也是回答。
三年前,因為家族利益,他放棄了我。
我不怪他。
因為在那段關係里,我跟他本身就不平等。
三年後,我有了還算不錯的事業,可能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
我又為何要再次被困到籠中,做一隻只會討主人歡心的金絲雀呢?
他開口:「不會有任何阻撓了。」
我看著他脖間掛著的項鍊,緩緩吐了一口氣:「傅先生,我們就走到這裡吧。」
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傷痛:「為什麼?」
在那個黑暗的休息室里,他曾抱著我問過為什麼。
那時我不懂他問這句話的原因。
現在我懂了。
為什麼我會落荒而逃?
因為那時的我依舊放不下他,他在這段關係里,依舊是最高掌控者。
現在他問為什麼,我要離開他。
是因為,走過那段荒蕪的日子。
我發現一個人啊,原來也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想要的東西。
只是走得快和走得慢的區別。
我不想再依靠他的力量了。
我再次跟他碰了碰杯,笑道:「因為接下來的路,我想自己一個人走了。」
我將一往無前,即使在最谷底,也會奮力向上,野蠻生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