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三年,顧學民在港城出車禍死了。
電報打回家時,公婆的天都塌了。
我抱著懷裡不足一歲的兒子哭成了淚人。
正準備收拾東西去火車站時,面前飄過一行彈幕。
【女配可別不識趣地往上湊了,男主寧願假死隱姓埋名都要和你劃清界線,可見有多煩你。】
【男主策劃這天很久了,為的就是給女主一個完整的家。】
【畢竟女主肚子裡的孩子就要生了,總不能名不正言不順地當小三吧。】
【如果不是女配拿救命之恩要挾男主娶她,女主根本不用躲在港城不敢回來。】
【等男主想辦法把家裡的錢都弄走,女配的報應也該來了。】
我愣了愣後,轉頭去了銀行。
拿著結婚證把顧學民名下的所有存摺全部報了掛失。
1
顧學民的死訊才傳回家,公婆已經提著行李前往火車站。
他們說要去港城把顧學民接回來,好歹讓他落葉歸根。
我要跟著一起,被他們拒絕。
理由是我一個農村婦女大字不識幾個,還抱著個孩子太拖累。
可那是我的丈夫,我兒子的親爸。
我們娘倆怎麼可以不見他最後一面。
但很快,我就冷靜下來。
我是沒文化但不是文盲,空中的彈幕如一盆冷水將我潑醒。
公婆前腳離開,我立馬回家翻了所有柜子抽屜。
果然,家裡的戶口本和存摺都不見了。
還有婆婆答應送給我的一對大金鐲子也沒了蹤影。
我愈發相信彈幕是真實的。
他果然在港城安了新家,恐怕公婆也早已知情。
這會正趕著去一家人團聚等著伺候他的新老婆坐月子呢。
我心裡氣得要死,轉頭將結婚證揣兜里去了銀行。
我爸死得早,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
她告訴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男人靠不住,過日子能指望的就只有真金白銀。
因此這些年顧學民不管在外面賺多少錢,我都會纏著他存進銀行的戶頭以備不時之需。
他不肯寫我的名字,我撒潑打滾也要知道他把錢存在哪家銀行,存了多少。
我挨個銀行找過去,結婚證和港城來的電報全部交到櫃檯里,要求他們幫我掛失。
確保不會有任何人拿著存摺取走顧學民帳戶里的錢。
銀行如果不配合我就報警。
我丈夫死了,家裡又遭了賊,存摺首飾都不見了。
整整一天,我一共跑了市裡的七家銀行。
掛失總額高達一百萬。
【啊啊啊,知道男主有錢沒想到這麼有錢,八十年代的一百萬相當於我們現在的一個億啊。】
【再有錢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分也取不出來。】
【女配好瘋癲,她這是要絕了男主的後路啊。】
【她以為男主就家裡這點存摺麼,別忘了男主在港城跑業務,那邊的銀行存的更多。】
【男主這會兒正準備取了錢帶著女主去買豪宅,只要他不回來女配就永遠也不知道他還活著。】
我累得腿酸得一步路也走不動了,懷裡的兒子早就昏昏欲睡。
可為了我們母子後半生的著落,我還是強撐著力氣把兒子送到鄰居張大娘家裡。
塞給她兩張大團結,請她幫忙照看一晚。
隨後我去找了給顧學民公司供應貨源的下家杜源,顧學民之前提過有欠著他幾十萬貨款沒結。
我和對方核實確有此事後,一臉悲痛地告訴他顧學民在港城出了車禍。
我故意隱瞞了顧學民的死訊,告訴杜源他在港城有一個翻譯,他這次過去就是結貨款的,找到那個女翻譯或許能要回一些損失。
杜源聽後連連和我道謝,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往港城。
杜源人脈廣,我沒辦法親自去把顧學民的謊言拆穿,但他一定有辦法。
一整晚我都睡得極不安穩,腦子裡反反覆復都是顧學民帶著大肚女人回來要和我離婚的畫面。
第二天,港城又發來電報。
發報人是婆婆。
她張口讓我匯五萬塊錢到她帳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他們帶去的存摺都取不出錢來,她著急了。
2
我沒有照做。
隔了一天婆婆打來長途電話催我。
我犯起了難,故意問婆婆為什麼沒帶上存摺去港城。
他們中途要在深圳換船,完全可以異地取款後再登船。
婆婆一時語塞,我趁機說那等我找到存摺給他們匯錢好了。
婆婆這下急了。
「你找什麼找,那存摺也沒有寫著你的名字,銀行又不會把錢取給你。」
聽著她兇巴巴的語氣,我裝傻充愣問她那我該怎麼辦。
「學民的錢從來都不給我,我手上的現金加起來也就幾百塊。」
「媽,要不我把您鎖在抽屜里準備給我的大金鐲子先拿去賣了救救急?」
我說著還問她把抽屜鑰匙放哪兒了。
「實在不行我撬鎖吧,你們出門在外身上沒錢怎麼行,一把鎖子壞就壞了。」
婆婆被我氣得在電話那頭好半天發不出聲音。
還是公公接過電話和我說讓我去他們的樟木箱裡找一個木盒子。
那裡面放著幾萬塊現金。
「你拿了錢就快點去銀行匯款,我們現在住在酒店每天消費都很高,沒錢可真不行。」
我連連點頭,掛了電話就回去找錢。
找到之後立馬打包去銀行辦了存摺,寫的是我蘇玉蘭的名字。
接下來的兩天,我抱著兒子挨個親戚家都走了一遍。
告訴顧家所有親戚顧學民在港城車禍死亡的消息。
在大家的幫襯下搭起了靈堂,就等著公婆把顧學民的屍體帶回來給他風風光光辦一場葬禮。
外人眼中,我每天不修邊幅,眼裡永遠聚著淚。
一副悲傷到極致的無助可憐樣。
可等到天一黑門一關,我抹乾眼淚開始對著顧學民的相冊反覆查找線索。
彈幕口中的女主,也就是顧學民在港城的那個女人。
他們說她不敢回來,那是不是說她本來也是生活在這邊的人,是因為給顧學民當了姘頭怕丟臉才躲去港城住著。
我仔細回憶著顧學民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女人,卻絲毫沒有頭緒。
顧學民的「頭七」這天,我又接到了婆婆的長途電話。
她才出聲,劈頭蓋臉對著我就是一通罵。
質問我這幾天為什麼總不在家,她打電話到家沒人接,打門衛室也說找不著我。
「讓你匯的錢呢?」
「你是找不著去銀行的路,還是動了心思想把我們的錢貪自己兜里。」
「我當初就不同意學民娶你進門,果然鄉下女人見識短,自己男人才一出事,就開始謀算著小九九。」
婆婆揚言等他們回來就要趕我出家門。
我急哭了。
「媽,我可是學民明媒正娶的妻子,南南也是他親生的兒子,你怎麼可以不要我們母子。」
婆婆冷哼一聲。
「我啥時候說我不要南南這個孫子了,我不要的是你這個鄉巴佬。」
婆婆不知道,顧家客廳里此時坐滿了前來等著給顧學民下葬的親朋好友。
她打電話來時氣氛凝重,屋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她的大嗓門通過話筒已經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此時已經有顧家長輩看不下眼,撿起我放在桌上的話筒對著電話那頭的婆婆數落起來。
3
顧學民家庭條件優渥,下鄉前根本沒吃過苦。
當知青後沒幾天就累病倒了,村裡沒人願意和他組隊幹活。
隊長欺負我是孤女,讓我和他一組。
為了不餓肚子,我常常把他那一份也乾了。
我本來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得表彰,顧學民卻誤會我是對他有意思。
他反客為主開始追求我。
後來他回城也帶著我一起,他父母雖然看不上我是個村裡來的,但我出身正,能幫他們家在城裡立足。
婚後,不論我幹活多勤快,婆婆始終不願意給我一個笑臉。
結婚時為了在人前長臉,婆婆拿出一對大金鐲子在我手上套了套,說只要我生下大孫子就給我。
眼下我兒子南南都一歲了,婆婆的承諾始終也沒有兌現。
直到她那天帶著鐲子坐上火車後,我才明白她從來也沒有接受過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敬著她。
早知道以她的性子一定會逮著我的錯處不放,我故意將人聚齊,就等著讓大家看清她的嘴臉。
話筒重新塞回我手裡後,婆婆的氣焰明顯沒那麼囂張了。
她壓著嗓音問我到底要幹什麼。
我無辜道:
「學民死了,我給他辦葬禮難道不應該麼?」
「媽,您到底什麼時候帶他回來,再這麼等下去,學民的屍體還能放得住麼?」
「我和兒子還等著見他最後一面呢。」
婆婆還沒開口,空中的彈幕已經迫不及待地吵起來。
【女配蠢麼,她不知道港城存放屍體會放冷凍櫃。】
【樓上跑題了,男主根本就沒死,哪來的屍體讓她見最後一面,女配這麼問不是殺人誅心麼!】
【是誰說男主在港城還有戶頭可以取錢買豪宅的,男主現在整天龜縮在酒店連門都不敢出好不好。】
【那還不是怪女配,她把男主最大的債主勸到了港城,男主哪敢露面。】
婆婆到底什麼也沒說就掛了電話。
之後她再沒有打來找我要錢。
但她的話卻提醒了我。
隔著千山萬水我根本無法知道顧學民在那邊的情況,要真這麼坐以待斃下去,他遲早有天領個女人抱個孩子回來將我逐出家門。
左思右想,我決定親自去一趟港城。
中途換乘的時候,我聽車上人說去港城語言不通可以雇個嚮導。
於是我不僅花錢雇了位嚮導還請她幫我聯繫了當地的偵探。
一沓厚厚的鈔票遞出去時,我眼睛眨都不眨。
等待偵探調查期間,我帶著兒子住在最貴最豪華的酒店,每天享受著最頂尖的服務。
彈幕又開始酸溜溜起來。
【女配可真敗家,一天就花出去一個 W。】
【住這麼貴的酒店,男主那麼寵女主都沒有帶她來消費過。】
【女配居然還逛商場買名牌,就她那股窮酸樣穿什麼能好看。】
【這顆鑽石項鍊好眼熟,這不是男主答應要買給女主求婚用的麼。】
【被女配搶走了,這可是定製的,男主到哪裡再買一條一模一樣的去。】
4
彈幕越是罵我,我越是花錢如流水。
反正顧學民要和我離婚的話,他的錢也不可能都給我。
知曉我情況的嚮導一直和我說,夫妻共同財產購買的首飾歸女方所有。
她勸我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多給自己攢著以後傍身用。
她帶著我去了很多首飾店,專挑貴重的買。
她說可以幫我找託運或代購,保證把東西安全地寄回內地。
我原本被背叛的失落心情在不斷花出去的鈔票中竟然得到了治癒。
不到三天時間,我已經花出去了小三十萬。
金項鍊金手鐲,包括兒子的金鎖鎖我都買了好幾副。
兒子還小,不知道即將面臨的事,只每天窩在我懷裡咯咯地笑。
私家偵探辦事很高效,第四天已經把查到的資料照片全都擺在我面前。
資料顯示顧學民此刻和那個名叫劉盈盈的女人就住在九龍區。
劉盈盈懷孕八個月,他昨天還喬裝陪著劉盈盈去做了產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