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個黏人的跟班,天天搖著尾巴說要給我當一輩子狗。
五年前,這崽子收了我的戒指,第二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五年後,我殺到他老家——
曾經的小可憐,成了村裡人人追捧的黃金獸醫。
當晚,我趁機將人堵在房裡,掏出八塊腹肌,商量道:
「林醫生,我這兒難受,你給看看……」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林醫生!隔壁的母豬難產了!」
1
一路直升機轉勞斯萊斯轉三蹦子,顛了十五個小時。
下車時,大爺指著路邊搖搖欲墜的牌子道:
「吶,楠川春到咯。」
我給大爺塞了五百塊。
大爺剛想說些什麼。
我搶先道:「不用客氣!」
轉頭跳下車。
結果一腳踩進泥地,黏膩的土給我的紅底皮鞋增高了五厘米。
「吶吶吶……攆新人就是心急,額趕想喊你不要挑塞!」
大爺把錢卷進褲腿,利索地調頭飛馳而去。
我站在田埂邊,看著自己沾滿泥巴的褲腳和報廢的皮鞋,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閥,都怪他!
等了半小時,正當我要發火時,不遠處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林閥跑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七八個人。
大家都熱情地朝我招手,歡呼。
可惜距離太遠,我沒聽清。
帶這麼多人接我。
算他有心。
我站起身,低頭理了理衣領,準備接受他們的歡迎。
可抬眼卻被一個巨大的衝力帶走了——一頭肥豬直直朝我衝來!
「躲開!」
林閥大喊。
我還沒反應過來,雙腿下意識緊緊夾住身下發狂的大肥豬。
林閥拿著繩子,面紅耳赤地大喊:「gogogo!」
「go?去哪兒……啊!」
天旋地轉間,我和豬一起摔進了溝里。
腳腕處傳來鑽心的痛,我躺在溝底,咬牙切齒地喊道:
「林閥!」
2
大傢伙合力把豬扛回去,還好心提議編個竹架子抬我。
我瞪了一眼林閥,客氣道:
「不用,林閥會負責的。」
林閥低頭卻不敢看我,滿臉都是心虛。
原來他們不是來接我的,而是來參加什麼牲畜交流會的獸醫。
那頭豬就是出逃的教具。
我氣得說不出話。
林閥蝸牛般挪到我面前,輕聲道歉:「對不起……」
「閉嘴,我討厭對不起!」
「好。」
他沉默地用袖口擦去我臉上的泥巴,小心翼翼地把我背在背上。
這條破路坑坑窪窪,林閥走得很穩,但我故意找茬:
「到了沒?老子腿要斷了!」
「不會斷的,只是扭到了,我回去給你上藥。」
「你是獸醫,我不要你治!」
越想越氣,我一口咬住林閥的肩膀。
他的肌肉硬得硌牙。
林閥只是輕哼一聲,耳朵微紅,腳步越走越快。
他耐著性子開口:「廖池,這裡不適合你,明天我送你回城吧。」
我愣住了。
五年前騙我走。
五年後趕我走?
我火冒三丈,直起身子在他身上扭動。
「你說不適合就不適合?老子是來休假的!」
「你就是老子的小跟班,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做主了!」
林閥趕緊鉗住我的雙腿,穩住身形。
「別動別動,你做主!小心栽溝里,要是真摔骨折了,我這兒治不好,只能回城。」
我安靜下來,貼著他的後背嘟囔:
「這段時間好好照顧我,要是不聽話,我隨時給朴姨打電話投訴。」
「你做主。」他悶聲答應。
林閥的背很舒服,讓我想起從前每次我受傷喝醉,他都是這樣背著我。
那時他總說:「阿池,我會一直陪著你。」
騙子!
但騙就要騙到底,林閥這輩子只能給我當牛做馬。
3
林閥大學畢業後,回村開診所當獸醫。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自己去找藥,正巧螢幕亮起林閥他媽,我們家保姆阿姨——朴姨的來電。
林閥靠在門外接。
朴姨的罵聲從手機鑽進屋裡:「少爺才是最重要的,你腦子能不能清醒點,好好一個大學生非干掏牛屁股的活,真是丟人!照顧好少爺,不然我饒……」
我聽得心煩,捶床大吼:
「林閥,你和誰在廢話呢?還不來給我上藥!我要疼死了!」
朴姨聽見我的聲音,悻悻地掛了電話。
林閥拿著藥箱進屋,上揚的嘴角天然帶著幾分笑意。
看得我更加來氣,被人罵都不知道還嘴。
真是笨!
笨蛋養笨豬!
他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冰塊,裹著一條灰色的毛巾捧著我的腳冷敷。
「好髒,我要換衣服!」
我煩躁地撥弄著衣領,用腳趾勾了勾林閥的小腹。
不知為何,林閥的臉瞬間紅了。
他輕咳起身,悶聲道:「我給你拿。」
「你給我換。」
「好。」
我像大爺一樣倚在桌子上閉目養神,享受著林閥的服務。
他動作嫻熟地解開我的紐扣,冰涼的毛巾擦過胸膛,激起一陣戰慄。
我大方地展示腹肌,朝他挑了挑眉。
「怎麼樣?我練得不錯吧!」
「很好。」
林閥目光專注地掃過我的身體,看得我耳根發熱。
「趕緊的!」
我不自在地戳他的腦袋。
林閥扶著我的腿:「腿抬高點,快好了。」
什麼抬高?
什麼好了?
「說什麼呢?我自己來!」
我搶過毛巾,將髒衣服拋到他臉上。
「洗衣服去。」
林閥把我抱到床上,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我去洗衣服,你的腳別亂動,等會兒喊你吃飯。」
我打量著這間簡陋的宿舍,心裡不是滋味。
林閥好歹是 985 高材生,明明可以留在我身邊。
為什麼非要留在這個窮地方?
4
飯做好後,林閥在床上給我支了一張小餐桌。
自己則跟個鐘一樣,端著碗站在門外。
「小船哥,我們來啦!」
我伸長脖子,朝門外看去。
一個黑黢黢的小男孩蹦跳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紅臉蛋的蘑菇頭妹妹。
林閥揉了揉兩人的頭髮,又從廚房端來兩大碗飯。
三個人在門外有說有笑。
我則像個入侵者,霸占了他們的家。
看著面前的三菜一湯,我瞬間沒了胃口。
「林閥!我要紙巾!」我故意大喊。
小男孩主動把紙巾遞到我面前,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就是小船哥的朋友,今天被小花壓斷腿的那個帥哥哥嗎?」
林閥,小船?
有意思……
「你好,我叫廖池,你可以喊我廖哥。」
我笑道:「不過誰是小花呀?」
「我叫小樹,小花是豬妹妹,吃得可多了。」
小樹撓頭,遲疑道:「今天早上你們見過的,尿哥?」
「了一澳廖。」我耐心教他。
小樹一臉認真。
「了一澳尿。」
我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嗯,喊我大池哥。」
餘光瞥見林閥憋笑的表情,我不爽道:
「都坐上桌吃飯!小船弟弟,抱我過去。」
林閥沒說什麼,利索地轉移了陣地。
5
這麼好吃的菜,卻沒人動筷。
我顧不得什麼餐桌禮儀,給每個人夾了三大筷。
命令道:「我只吃新鮮的,你們不許浪費,通通吃光!」
蘑菇頭抬起頭看我,大眼睛水汪汪的,幾乎要哭出來。
我這麼凶嗎?
「你哄哄他啊。」
我無措地扯了下林閥的衣角。
林閥溫柔地點了點頭,做了幾個手語。
蘑菇頭吸了吸鼻子,抬頭朝我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看得我不禁心頭一酸。
不想笑就不笑,幹嘛要為難自己。
小樹趁機湊到蘑菇頭身邊,偷走她碗里的雞腿。
蘑菇頭終於恢復了生氣,兩人偷偷嬉鬧起來。
下午,林閥去給牛看病,小樹留下陪我閒聊。
從他口中,我得知林閥在村裡照顧著十幾個留守兒童和孤寡老人。
「小船哥可厲害了!能治好多動物,我和小五沒飯吃,天天來小船哥這兒要飯,他也沒嫌棄,還經常給我們縫衣服,教我們做功課。」
小樹眼睛亮亮的。
我捏了捏他的臉,解釋道:
「你們不是要飯,要飯是依靠他人施捨生活,可你們幫小船哥洗碗打掃,是在用勞動換食物。只要你們認真學習,將來也能像小船哥那樣厲害。」
小樹用力點了點頭。
「乖孩子。」
我透過老舊的窗,看不清林閥的遠方。
6
林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小船。」我輕聲叫。
剛摸黑進屋的林閥被我嚇了一大跳。
他低著頭,神色閃躲:「怎麼還沒睡?」
我一眼就捕捉到他嘴角的淤青,聲音冷了下來。
「臉怎麼弄的?」
林閥抿了抿唇,雙眼微愣地盯著我完美的上半身。
他把我抱到床上,拉了條薄毯蓋住全身。
「別著涼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質問道:「聽不懂普通話了?我問你誰打的!」
「別讓我查。」
「阿池哥,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你讓我自己處理好不好?」
林閥難得服軟。
他順勢半跪在地上,檢查我的腳踝。
從上到下,指尖微涼……
很舒服。
我喉頭滾動,忍不住捏緊身上的毯子。
林閥溫聲道:「好多了,消腫就沒事了。」
我恍然清醒,心煩意亂地用腳抵在他的前胸。
「懶得管你,滾去洗澡睡覺。」
林閥握住我的小腿,強制放進被子裡,誠懇道:
「謝謝你,阿池哥。」
看來這個村子也沒這麼簡單,林閥這副做賊心虛的表情,擺明了有事兒。
我趁著林閥洗澡,給助理髮了條信息。
水聲漸停,我趕緊閉眼裝睡。
感覺到林閥輕手輕腳地躺下,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這張小床,我們得擠著睡。
「阿池哥……」
他極輕地喚了一聲,像是嘆息。
我沒應,但心裡某個地方悄悄軟了一塊。
林閥,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7
凌晨五點,窗外霧蒙蒙的。
身邊溫熱的人兒離開後,冷空氣立刻鑽進了被窩。
「這麼早去哪兒?」
我啞著嗓子問。
他正在穿外套的身影頓了頓:「去李阿婆家,她家的母豬要生了,我得去看看。」
我撐起身子,借著晨光看他眼下濃重的黑眼圈。
「你每天就睡幾個小時?」
「夠了。」
他遞給我一杯溫水,「你再睡會兒,早飯在鍋里溫著。」
我抓住他的手腕:「我也去。」
林閥愣住了:「李阿婆家很遠,路也不好走……」
「怎麼,嫌我拖後腿?」
我掀開被子,腳剛沾地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林閥嘆了口氣,蹲下來幫我穿襪子:「那就去吧,我背你。」
趴在林閥背上,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
「林閥。」
我貼著他耳朵問:「你當年為什麼退學回國?」
他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家裡有事。」